华为搬迁背后:接盘侠东莞与华为的故事

日期: 2024-08-06 21:10:12|浏览: 236|编号: 59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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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为员工在松山湖基地行走。图/视觉中国

东莞:华为迁址背后的故事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霍思怡

本文首发于《中国新闻周刊》第887期

法新社记者瑞恩透过车窗望向路边,红白蓝三色的法国国旗飘过,熟悉又陌生,国旗上的华为标志八片花瓣聚拢,又散开。这里不是巴黎,而是巴黎小镇。

2018年12月18日上午,华为从瑞士进口的轻轨列车在东莞松山湖基地往返于12个欧洲小镇之间,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包括Ryan在内的14位国际顶级媒体记者应华为邀请,参观了位于华为新园区的先进热技术实验室、先进结构材料实验室和内部网络安全实验室。

几个小时后,大家围坐在圆桌旁,这是孟晚舟事件后,华为首次正式回应国际舆论,地点选在东莞。

这个占地约1900亩、总投资100亿元人民币的新园区,是华为“全球最大园区”,除了华为终端总部外,还设有第二代数据中心、华为大学、研发中心、中试中心等功能载体。

华为进军东莞,让这个昔日的“世界工厂”再度成为舆论焦点。

华为搬迁

自2018年5月以来,关于华为“迁址”的传闻不断,华为多次否认传闻,称总部不会离开深圳,但仍未能平息风波。舆论提出两个问题:为什么是东莞?为什么是松山湖?

质疑来自印象的反差,过去东莞以劳动密集型的出口加工贸易为主,代工工厂随处可见,但华为近几年发展速度超乎寻常,已经成为中国高科技企业的一张名片,企业将关键终端部门和几大核心研发机构迁往东莞,这让人深思。

事实上,这并不是华为首次在东莞设立业务。

早在2005年,华为子公司聚芯科技有限公司就在松山湖成立,定位为华为网络通信产品在华南地区的生产制造和分销基地。2009年,位于松山湖北部新城大道的华为南方工厂正式投产。2011-2012年,多位华为内部人士向媒体透露,华为大部分供应链部门已迁往东莞。2013年8月,华为总裁任正非宣布华为终端公司将迁往松山湖。2018年,鞋子终于落地。

2018年7月2日,华为正式启动第一批搬迁工作,40辆贴有“华为搬迁专车”的车辆,分成60趟,共计2700名华为员工从深圳坂田运送至东莞西流北坡村——华为松山湖终端基地所在地。

8月11日,华为进行第二次迁址,约5400人。11月26日,第三次迁址,约4500人,共计1.26万人迁至东莞。按照此前的项目规划,松山湖基地建成后,将有3万名研发人员聚集在此。

十余年来,华为在东莞的布局,已经从最初的加工基地,转向研发机构等产业链前端。

华为的到来,在东莞创造了一个生态系统。

2012年,由于成本上涨、深圳土地紧张,从传统加工型企业转型为研发型企业的记忆科技(深圳)有限公司寻求从深圳迁出。当时的选择有三个:一是苏州,公司在苏州已有研发中心;二是内陆城市,如西安;三是深圳周边城市,以东莞、惠州为主。

“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松山湖就基本敲定了。”

松山湖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毗邻深圳、香港,2001年规划设立,定位为东莞创新驱动引擎,近年来因引进华为、大疆等知名企业而声名鹊起。

贾宗明称,选择落户松山湖主要出于成本方面的考虑,他算了一笔账,记忆科技从深圳迁到东莞,综合考虑地价、房租、水电、税费、人工等成本,可以节省30%左右的综合成本。

相比深圳,惠州的劳动力价格也很低。贾宗明称,相较之下,东莞的产业基础更完善,配套设施也更完善,这对于一家集研发、制造于一体的企业来说非常重要。

作为全球第二大独立内存模组提供商、PC品牌厂商和信息通讯设备厂商的战略供应商,记忆科技需要半导体的支持。在松山湖,不仅配套材料、设备(如激光印刷)齐全,价格也极具竞争力。以半导体印刷为例,东莞的配套会便宜10%左右。

记忆科技迁往松山湖,也与华为的布局有关。据知情人士透露,虽然任正非在2013年就宣布了华为终端的迁址,但双方早在2012年就已达成协议,记忆科技在东莞设立的记忆科技(东莞)有限公司于2012年11月23日在东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登记成立。与此同时,华为的供应商也收到了通知。

从时间上看,自2012年华为决定搬迁以来,作为华为核心供应商的记忆科技也紧随其后,用贾宗明的话说,这是为了更贴近客户。

除了记忆科技,软通动力、中软国际、易普软件、华为微明天等华为供应商也纷纷落户松山湖,这些企业为当地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和人才资源,也带动了周边产业的发展。

东莞转机

2007年5月底,东莞虎门镇太平手袋厂厂房发生倒塌。

太平手袋厂的倒塌具有象征意义。作为中国首家“三来一补”(来料加工、来料装配、来样加工、补偿贸易)企业,太平手袋厂的倒塌,既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20世纪90年代后期,由于劳动力成本不断上涨,依赖低成本和人口红利的东莞中小型劳动密集型企业开始纷纷倒闭。数据显示,2008年至2015年,东莞最低工资标准从770元/月逐年提高至1510元/月。

2007年,人民币升值近20%,出口退税政策取消,2008年金融危机像海啸一样席卷整个珠三角,“世界工厂”东莞首当其冲,订单大减,影响持续多年,从2008年到2016年,有3到4轮企业破产事件见诸报端。

工厂空置、破败,靠房租维持生计的东莞乡镇面临债务危机。数据显示,2011年,东莞有329个村无力支付支出,比2005年增加了近一半,收入不足的村占东莞村的2.3%,占总数的近六成。当年,东莞3500多家玩具厂中约有1800家倒闭,形成第一波破产潮。

2015年,以诺基亚东莞工厂关闭为标志,包括万事达在内的多家在当地颇具影响力的港台资企业开始停产,在众多小厂相继消亡之后,大厂也面临“用尽所有资源”的难题,但在自杀前,主要代工东南亚手机品牌的东莞兆信通讯有限公司董事长高敏留下了这样一封遗书。

从纺织、玩具等传统轻工业,到电子信息产业,中山大学教授、东莞市特约研究员林江认为,随着国内外经济环境的变化,东莞原有的“世界工厂”模式日益暴露出弊端。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三进一”的特点是“两端都是对外”,即原材料和机器设备由供应商直接提供,销售渠道也在他们手里,而东莞企业只负责提供人力、厂房、贴牌加工,是名副其实的代工工厂,像是产业链中的“三明治”。

这种模式让东莞的加工贸易企业失去了任何定价主动权,只能依靠廉价劳动力和厂房赚取微薄利润,这也固化了东莞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大部分企业长期处于低端生产环节,附加值不高。

当时有评论人士称:“东莞制造不是扎根于土壤的植物,而是像竹竿一样,容易插却容易拔,一旦土地、劳动力等生产要素成本上升,产业资本就会掉头,另寻低位。”

事实也确实如此。伴随破产潮而来的是,东莞也正在经历企业外迁潮。随着成本不断上涨,大量港资、台资企业转向在生产成本较低的越南、柬埔寨、缅甸等东南亚国家设厂。

而且,由于对外依存度高,东莞企业在国内市场也处于尴尬境地,原东莞市委书记刘志庚称之为东莞的“双重边缘化困境”:由于引进的产业技术含量低、质量低,以增值加工为主,处于全球生产网络的边缘;导致本土产业成长空间受到挤压,自主技术和自有品牌落后,处于国内生产体系的边缘。

东莞本身也意识到了外生型经济所面临的风险。

东莞市发改局副局长王兆宏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早在2001年,东莞就打出了“三张牌”:城市牌、外资牌、民营企业牌,首次将民营资本和外资放在同等地位,其背后的想法是通过带动本地民营企业成长,逐步改变外资占比过高的局面。以城市更新为核心的“城市品牌”,也意在为民营企业转型提供支撑。

2004年4月,东莞将原来的城市定位由“加工制造业基地”改为“现代制造业城市”,王兆宏指出,这表明东莞的转型战略非常明确,即由传统的加工贸易转型升级为现代先进制造业,努力提高产品附加值,沿着产业链向前向后延伸。

在2018年发布的《东莞市重点新兴产业发展规划(2018-2025年)》中,东莞进一步调整定位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先进制造业中心和创新型城市。

如何留住我们引进的人才?

东莞市发改局副局长王兆宏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东莞市对松山湖的期望是通过引进国内外龙头产业项目,带动东莞相关配套产业发展,从而对东莞产业升级转型形成辐射带动效应。

引入之后,更关键的问题是,他们能不能被保留下来?

2018年12月24日晚,广东思沃精密机械公司副总经理谢宏伟的手机亮了,一条信息来自“新哥有约”微信群,新哥在群里提醒大家,东莞市2019年“双创计划”市场试点企业即日起可以申报,截止日期为12月31日。

“辛哥”是松山湖管委会科技创新局副局长任耀新。这个共有311人的微信群是他与企业沟通的平台。除了新政策、优惠政策,他每周还会在群里通报本地企业的情况。每周茶话会的主题有时是企业子女入学问题,有时是如何申请补贴,还会有相关行业的信息推介。

辛哥主持的“周二之约”已经进行了近六年,总共进行了近千场,茶话会上,企业家们坐在一起交流,向政府请教,有糕点、饮料,有时还会做汤。

正是在这次茶话会上,谢宏伟认识了阿里巴巴旗下的一家配套供应商。

此外,每月还有座谈会,各职能部门都会派代表参加,企业在会上提出对近期情况的疑问和要求,对于能直接处理的问题,相关部门会当场给予答复,对于不能立即解决的问题,当天就派人上门,点对点处理。“大部分问题都能得到及时解决。”谢宏伟说。

王兆宏称,松山湖之所以能吸引华为等众多高科技企业入驻,除了这几年积累的产业基础外,更重要的是保持了它的环境,包括政府提供服务的标准没有降低。”

2001年,东莞市政府设立松山湖科技产业园,位于东莞市中心,占地面积72平方公里,定位为集科技、产业、生态、人文为一体的生态科技新城,尤其注重生态。

中山大学城市与区域研究中心教授李立勋指出,松山湖在规划之初就被打造为生态区,预留了大量的生态用地,公园拥有8平方公里的淡水湖和14平方公里的生态绿地。

11年后,这样的布局恰逢任正非进一步扩张的需要。与其他高科技公司一样,华为也希望拥有像苹果或谷歌那样的环境——环境优良、场景舒适,低密度的松山湖还专门为华为“腾出”了约606亩生态保护用地,并减少了项目范围内的生态绿线控制面积。

2012年,华为在松山湖购得四块地块,共计1900亩,紧邻松山湖最美景点松山湖花海,周边更是被东莞顶级豪宅区包围。从地图上看,距离深圳福田CBD直线距离40公里,距离华为坂田总部1小时车程。

危险与机遇

东莞市战略性新兴产业研究中心主任龚嘉勇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深圳当前正步入后工业化阶段,经济结构向服务型、知识型经济转变,这必将带来资源要素的增加,以及由此带来的产业溢出。

业内人士观察,2014年以来,深圳产业溢出效应加速释放,东莞凭借成本、土地、区位、产业配套、政府服务等优势,近年来成为深圳产业转移的首选地。

2015年,大疆创新科技在松山湖开建总部;2017年3月,蓝思科技、康佳集团相继在东莞扩建版图。据不完全统计,2014年至2016年,东莞共引进深圳企业项目604个,其中2014年184例,2015年233例,2016年187例。

东莞市经济和信息化局国内投资中心有关人士2016年就透露:“深圳企业在国内投资中占有较大的比重,深圳产业向东莞转移的势头强劲。”

2012年,当记忆科技投资11亿元在松山湖征地108亩,决定将封装基地和研发中心迁至此时,总经理贾宗明不禁感叹:“在深圳能有这么大的一块土地,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东莞理工学院珠三角企业经济研究中心主任莫安达指出,深圳企业进入东莞经历了几个相对集中的阶段,第一波以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企业为主,第二波以国内中小企业为主,而制造业环节目前已进入第三波,以智能手机等高科技企业为主,产业链位置由低端走向高端。

不过,广东省社科院区域与企业竞争力研究中心主任丁力认为,东莞与深圳之间的产业转移仍是被动的产业转移,而非正常的跨区域产业分工和深度融合。这种模式的危险性在于,由于东莞缺乏内生动力,缺乏高端人才,一旦成本优势减弱甚至消失,迁入的企业很容易外迁。

龚嘉勇也指出,目前深圳、广州的虹吸效应对东莞影响很大。他表示,东莞要想留住人才,首先要继续完善自身落后的城市化,达到与深圳、广州同等的公共服务水平,这样才能减弱虹吸效应。目前东莞在这方面与深圳、广州还存在很大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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