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涝灾害发生前，人们通常感觉它离自己很远。河北保定白沟被誉为“中国箱包之都”，是全国最大的箱包产销基地，同时也拥有全国最大的单一箱包市场。这一信息意味着，箱包与居民的财富息息相关。直到8月1日晚，洪水可能到来的消息传来，白沟居民们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去还是留。

8月1日晚至2日凌晨，白沟新城道路被疏散车辆堵得水泄不通。图片由网友提供

公告从红头文件传到了扩音器里：撤离所有人！

8月1日晚，两份官方文件开始在网上流传。

一份由“保定市防汛抗旱指挥部涿州前线指挥部”签署并发往高碑店市、白沟新城防汛抗旱指挥部的文件称：鉴于白沟河左岸东慈村段险情严重，有发生溃堤的可能，按照保定市防汛抗旱指挥部的部署，经市防汛抗旱指挥部涿州前线指挥部会商分析，现建议你市果断提前疏散白沟河左岸受威胁群众，并尽量多撤离、尽早撤离，确保群众生命安全。

另一份来自白沟新城乡村振兴局的文件向各社区物业管理人员和全体居民详细阐述了撤离计划。

白沟新城乡村振兴局8月1日晚发布的紧急通知。

白沟的居民很快感受到了这种影响。8月1日晚11点左右，住在离江边仅两个街区的居民收到了撤离通知。半小时后，在离江边一公里远的一个街区，居民艾伦看到有人用扩音器喊话：“三楼以下居民全部撤离！”第二天（8月2日）凌晨，更多的人收到了消息，撤离通知从朋友圈播到了各大超市。

这个行李之都，在深夜入睡前，就被震醒了。

南方都市报、N视频此前对此进行了报道。

“财产损失不重要，生命才重要”

“大家都一窝蜂地往外跑。”艾伦说，不少人收拾东西，连夜开车离开。很快，白沟路、高速入口处堵车的视频在网上广泛流传。

小巴（化名）和父母住在白沟镇，奶奶住在附近一个村子。8月2日午夜左右，奶奶所在村子通知孩子们立即回村接老人。小巴有些担心，准备下楼去采购物资。等他到楼下时，发现超市里已经挤满了人。这时，小巴的妈妈给她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在朋友圈看到官方通知，要求居民撤离白沟镇。

“我来不及反应，就回家收拾东西了。”小八和父母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开车去村里接奶奶，然后马上开车出了白沟。据她描述，出白沟的路堵得很厉害，要开好几个小时才能出来。在高碑店高速出口处，随处可见从白沟出来的车。“财产损失不重要，生命重要。”她说。

从白沟镇到高碑店，平时开车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但由于出白沟的路堵车严重，小八一家凌晨四点左右才到高碑店，路上花了近四个小时。但因为没地方住，一家人继续连夜开车去北京，目前寄宿在北京姑姑家。离开白沟家时，小八抱着猫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白沟地理位置特殊，紧邻雄安新区，距离北京也不远，因此在“疏解非首都功能”时，就承接了一些产业，其主营的箱包产业出口海外。在白沟新城，箱包相关企业林立，有销售网点，也有生产厂家，甚至还有上游的皮革原料生产厂家、设备商。水文方面，白沟河流经全市，上游为来自涿州的北拒马河，下游汇入大清河。华北地区连降暴雨后，白沟河内涝严重，上游洪水和局部降水使河水漫过。

目击者：约20分钟，河水迅速上涨，淹没了道路

据涿州市通报，白沟河左岸东慈村段险情严重，存在决堤可能。

目击者能感受到水位上涨的速度有多快。8月1日上午9点，一位公务员路过涿州市腾飞街道时，路面还很正常。二十分钟后，拒马河水位迅速上涨，被洪水淹没。在10公里外的井原大桥处，河堤压力突然增大。经过多方交涉，当晚深夜开动挖掘机，挖出一段，慢慢将洪水泄出。但即便如此，水位上涨也无法完全抑制，白沟河沿岸依然存在风险。决堤危机最终被送到了40公里以南的白沟。

在这前后，加固白沟河大堤成为多方的重要任务。7月31日凌晨，中部战区第82集团军连夜赶赴白沟河任务区，对白沟河大堤进行加固。8月1日深夜，中国安能建设集团连夜从北京、雄安、合肥三地调集70名抢险人员，应对白沟河一处围堰局部溢洪，承担了堤道清理、堤坝加固、新建围堰、防渗封堵等任务。

在白沟，去留抉择同样复杂。8月2日凌晨3点左右，王静被公公的电话叫醒。他们家做缝纫设备，也卖行李。突然有客户打来电话，说可能发洪水，不要发货。公公从客户那里得知，堤防沿线的社区已经开始撤离。他很担心，打电话问儿媳妇情况。

王静心里很忐忑。她怀里抱着九个月大的女儿，床上躺着生病的儿子。现在她买不到高铁票，也打不到出租车，只能等远在邯郸的丈夫开车来接他们。这是王静第一次​​感觉到自然灾害来得如此迫在眉睫。她家位于白沟河沿岸的涝渍区，每年夏天都面临被淹的危险。每年村里都会叫大家做好撤离的准备，但大家都没有撤离。直到这次。

“我朋友说，一开始他们以为只是一场大雨，人们根据经验认为不会太严重，但最后他们损失惨重。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有多可怕。”王静说。“我很担心。我想知道如果我被困了，我和我的孩子会怎么样。我没有能力自救。”

8月2日上午11点左右，丈夫终于驱车5个小时回到白沟。临走时，他们只带走了孩子们的被褥和衣服，还留下了店里的缝纫机。“只要人还活着，健康着，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她说。

白沟镇情况。图片来自白沟新城管委会官方账号。

在这样的商贸城市，不是每个商人都能如此豁达。一场洪水可能意味着几十万甚至几千万元的损失。一些连夜开车“逃离”白沟的人，看到洪水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出现，第二天就跑回来了。一位老板在抖音上说，“不是不想走，而是资产有一半在仓库里，走了不安全。”王静也理解大家对白沟的眷恋，“很多人不愿意撤离的主要原因，就是资产有一半在白沟。”

但洪水形势谁也无法预测。8月2日下午，白沟河沿岸居民再次收到撤离通知。白沟新城管委会工作人员确认了通知，称“上游可能有水来”，但不知道具体时间，也在等上头通知。厂区上空再次响起一段录音：“赶紧撤离，不要犹豫，快走，车都开走……”

截至本文发布时间8月3日12点，已有部分民众发现白沟新城外的水位有所下降，居民们在社交媒体上开始讨论能否回家。

水不会凭空消失，整个白沟河流域的防洪压力依然巨大。有救援队员注意到，上游涿州东南部村庄水位不断上涨，有的已经淹到二楼。8月1日晚，水利部发布的消息提到，在确保救援人员安全的前提下，不惜一切代价采取一切措施，守护好白沟河左岸险情，同时立即构筑第二道甚至第三道防线。必要时，采取底线措施，加大狼沟洼蓄洪区分洪流量。

防洪形势仍存在不确定性。对于今日（8月3日）的变化，白沟镇及负责该片区的工作人员也注意到“水位确实似乎下降了一点”，但不确定后续上游是否会有更多水来，白沟河水位是否会再次上涨。他表示，目前没有接到撤离通知，并告知如果已经撤离，最好在外面再等几天，并留意白沟镇的进一步通知。另一名工作人员表示，今天没有接到新的撤离通知，但“个人建议，有条件的话还是撤离吧。”

采写：河北涿州、北京南都记者 王森 郭若梅 赵林轩 王伟 宋成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