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牌子的车 谎言后备厢:跨界作家刘阳子的长篇处女作,新鲜凛冽之气让人心头一震

日期: 2024-07-01 05:08:34|浏览: 74|编号: 55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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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城市对于现代人来说是荒野,荒凉而寒冷,野兽出没。父亲留下的一辆旧车是我的坐骑,谎言是我唯一的狩猎武器。我不再相信爱情和友情。当背叛不期而至时,我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悲伤,这让我试图更彻底地摧毁已经破碎的家……

跨界作家刘阳子的处女作《谎言的箱子》以清新犀利的气息震撼你的内心:主人公和他不期而遇的女孩们,只是一直在生存却时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小人物。当“我”和他们挑战庞大到看不清全貌的敌人,拼尽全力撕开巨大的暗幕时,你会想起一个久违的词——“正气”。

谎言之箱(节选)

文 | 刘阳子

2018 年 10 月

我的北京变得沉闷,没有了以前那样的活力、包容和傲慢。早上,我经过五年前上班的那条街。街上的店铺全都成了废墟。彩票店、文具店、服装店,现在都没有门窗,敞开着,墙体残破,一片废墟。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像被挖掉眼球的眼窝。挺吓人的。不知道那些胖胖的老板娘和那些唠叨的收钱的南方女人去哪儿了。

十五年前,我和爸爸在重庆簋街吃火锅,那家店好像叫“乌江鱼”,那天他送我到这座城市读书。十五年后,我开着他留给我的旧车,堵在高速路上。在G7高速上,进城口,旁边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Q5,白色。我从旁边挤进去,和他并排开着。谁也挪不动,就点了根烟,往他的车里看。司机是个典型的白领,互联网公司的中层管理,高级产品经理或者公关经理或者什么狗屁经理,短发,细框眼镜,干净,但没有打扮。应该是没在衣服上花过钱。车中间放着一个左右摆动的木偶摆件,头上戴着动物头饰,屁股光着。 也许他有孩子,也许没有,也许他有个女儿。应该没人在他的车里抽烟。他是那种会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能带着孩子抽烟”的好父亲。坐他车的其他人都会有意识地抑制住想抽烟的冲动,等到下车再抽。他知道并且对这种效果很满意。他大学毕业,白手起家,勤奋,做事有条不紊。他一定不笨,所以时代奖励了他一辆Q5。

时代不会奖励我一台Q5,我是那种当着孩子的面抽烟的父亲。上次我开车去接女儿放学,整条街都是接孩子的车,孩子们背着五颜六色的书包,像蝴蝶一样扑扇着翅膀,朝着每辆车的后门飞去,把正在刷手机的家长都吵醒了。女儿坐在副驾驶上吃着冰棍,我点了一支烟,大口地吐出一口烟雾。我打开车窗,烟雾迅速向左边飘去。女儿问:“这是你今天抽的第一支烟?”我说:“第三支。”我胡说八道,其实我差点抽完一盒。她说她一天只能抽三支,不能再多了。我抽了一口烟,说:“那爸爸就享受这最后一根烟吧。”女儿开心极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了大大的门牙。

我送她回家,她奶奶开了门。女儿告诉奶奶,她爸爸在车里抽烟,烟味真好闻。奶奶翻了个白眼问我:“孩子在身边,你怎么还抽烟?”我尴尬地笑了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就走了。离婚后,我大概一两周来接女儿一次,女儿一直由奶奶照顾,从来没见过妈妈。

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为了她什么苦我都可以吃。不过听起来很假,如果是真的,我绝对不会用“掌上明珠”这样的俗套话。应该说,我以为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为了她什么苦我都可以吃。小时候,她得了一场大病,需要输血,血就打在她的脚上,护士怕她乱动,也怕输完血后血流不顺,还怕排异反应。我一手握着她的小脚,一边看着输液管一边看着她,一动不动地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输完血后手也麻木了,不省人事。也许就是因为一两件这样的事,我才在心理上美化了自己。 直到那天我走出海淀法院,前妻说,只要你能多见见孩子,多陪陪孩子哪怕一丁点儿时间,我就不会跟你计较财产的事了。所以,“为了她,我什么苦都能吃”应该是我当时的想法吧。

但我不在乎,生活在这座城市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车子一点点移动,奥迪Q5停在了我的身后。我透过后视镜看向身后,离我很远的,就是所谓的中国硅谷。十多年前,我和这群人打交道,穿梭在海淀区的各个地名之间,听着地道硅谷人伟大的“地之情”和宏大的投资计划。后来我离开了,混在朝阳区一群媒体、广告界的人中间,听他们用精炼的辞藻做各种坑蒙拐骗的事情。骗子卖给疯子,从傻子身上赚钱。我觉得他们都很伟大,越是被人瞧不起的人,他们看起来就越成功。

我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广告公司,都是从认识的人手里接活儿,这些人都是大公司公关或者市场部的,他们公司批了些广告或者市场活动的预算,我们就用甜言蜜语把他们弄来,然后给他们回扣。我们在外面找了些画画、拍照之类的兼职,工资尽量压低。反正最后把微信、微博的数据都买下来了。我们不管那些拿了回扣的人怎么汇报,因为他们甜言蜜语都比我们厉害。

我和老杜是公司老板,也是公司仅有的两名员工,所以办公室里要么是我,要么他,或者我们俩,在液晶显示器前抽烟,把烟灰弹到键盘旁边的玻璃烟灰缸里。烟灰缸里有一半是满的,其余的则散落在桌子上。如果我是那烟灰缸,眼前的景象就和月球表面差不多了。

所谓的办公室其实是一栋民宅,是上世纪 90 年代末修建的住宅楼,两居室加农业部分。不知道传了多少代,到了老杜的哥们辛迪手里。辛迪名字里有“迪”,是成熟的意思。据说他上学的时候长得像蜡笔小新,但比别人大,所以就叫辛哥。随着年龄的增长,成熟感越来越显眼,就演变成辛迪来凸显兄弟情谊。后来辛迪参军,然后退役,成了当地的一名公务员,加入了一个颇为神秘的部队,房子在西边,他用不着这套两居室的房子,就租给我们当办公室了。

从第一个月开始,我们就没有交房租,新迪跟我们闹了两次脾气,后来我和老杜在农业部对面的潮汕牛肉丸火锅店为他办了一场鸿门宴,我们喝了两瓶白酒,远远地看着这房子的老主人,新迪被我们说服了,同意把这套房子作为我们公司的入股金。

从此以后,我们不用交房租,但是挣的钱要和辛地分。老杜经常骂辛地,说辛地什么都不干,就是拿我们辛苦挖出来的废料的钱。我说,你背着老婆带女孩来,怎么就不想想辛地的好处呢?听上去我是个道貌岸然的人,但我确实从来没带过野女人来那个办公室。

还没上五环,我拿出手机一看,就看到陈如茜发来的信息,问我是不是去北方有点事,回去后能不能去她家住一会儿。

我输入了三个字:有吃的吗?正在选词的时候,后面的车按喇叭催我。我赶紧把目光移到前面,右手抓起手机换挡,踩油门追上前面的车后,我把手机拿回来,语音回复:“好的,有吃的吗?”

语气可以稍微柔和一些,听起来非常友好,好像声音真的很关心另一端的人。

陈如茜也回答道:“想吃什么?”

“来点小传统怎么样?”

“还有多久?他还没起床。”

“20分钟。”

“来吧。”

嘟嘟一声,语音结束,我把手机扔到旁边的座位上,开车往陈如茜家附近走去。

陈如茜也是一名离异女性。我是在一次公司活动上认识她的。她来玩的时候,手机掉在地上。一名志愿者捡起手机交给我。然后她打电话给我,约好活动结束后在商场旁边的一家餐厅见面。她穿着牛仔裤,踩着滑板,在餐厅门口抽烟。她一脸无聊,因为手里没有手机。我把手机递给她,正要离开,她却说:“别收钱,我得请你吃饭。”

我上下打量着他,说道:“看看你的滑板,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陈如茜不屑一笑,“你喜欢穿高跟鞋去写字楼上班是吗?”

“这与高跟鞋无关——只有白痴才会这么做。”

那天我心情不好,又累,要是她像正常人一样回答我一句“笨蛋”,我早就转身走人了,什么都不说。可陈如茜红着脸嘟囔了一句“我们只是周末出去玩玩而已”,那一刻我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我赶紧道歉,说要请她吃饭,她说不行,最后还是她付了账。趁她拿出手机扫码的时候,我说我们加个微信吧。

那天吃完饭,我们又去别的地方喝了点酒。她说起自己的故事,结婚三年,老公出轨,两人离婚了。现在一个人生活,滑板、跳伞、冲浪等各种运动,享受生活,还穿着高跟鞋在写字楼上班。我说,所以演各种生活,就是为了报复当孙子。她说,基本正确。我说,我想到了一个华语摇滚专辑名。她说,让我想想,绽放?我说,不,无能的力量。说完,我们都笑了,我们是同一代人。

喝完酒,我打车送她回家。车开上五环路,路边空无一人,她向我靠过来。下车时,她踉踉跄跄,似乎站不稳。我搂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我转身对司机示意不要走。我把她送到楼梯口,松开她的手,把她放在地上。见她站得笔直,我知道她没醉,就没送她上楼。我说,交个朋友真好,有机会再见面。她也没坚持。我回到车上,司机很佩服我。

我问师父:“您觉得怎样?”

师父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抽了一支,“我说你意志力真强啊。”

因为搂着离婚女人陈如茜的腰,我有点犹豫接下来该去哪里。回家无聊,就让师傅直接带我去安定门,在小酒吧喝酒到三点多。两个乐队表演,一个比一个差。表演完,我继续看英超。最后我忘了怎么回家。反正第二天醒来,身边没人的踪影,我对自己还算满意。

这时,陈如茜给我发信息,问我在哪,能不能来找我。我说你别找我,我找你。我直接去了她家,进门后没多废话就把她扔在床上。用我常看的美食节目来形容,就是“醉酒早餐”。她也很高兴,起身给我做了一顿真正的醉酒早餐:培根、面包、煎蛋,再配上一杯咖啡。

后来我们经常互访,虽然不是男女朋友。她厨艺不错,中西餐都会做,看得出来曾经是个好妻子。有一次,我累了,在她家的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不在房间里。桌上放着一杯茶,一朵曾经枯萎的菊花重新绽放,侧身立在透明的杯底,镶嵌着茶水,茶水中有细流,是液体,和旁边的茶水混在一起,就像BP海上钻井平台爆炸后,泄漏到墨西哥湾的原油。后来我检查,发现那是用热水冲泡菊花茶的香料,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在那不知涓涓细流为何物的静谧时刻,我真心实意地为陈如茜许下美好的愿望,希望她将来能嫁给一个好男人。

前段时间她说自己感情不错,有不少人追求她。我最近比较忙,所以联系不多。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我的车就停在陈如茜的车子正前方。她一直开的是一辆 Mini,深绿色的高性能双门车,后备箱是分体式的,是她上次结婚时买的。我跟她说,我们哪天去荒野,把两个后车门打开,把后排座椅放倒,在星空下的车里好好做爱。虽然她平时对做爱还是挺热情的,但每次都严肃地拒绝。我猜是因为她前夫给她买的车,但这让原本不想做的我更想真的做爱了。

等怠速降下来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一会儿她的车。黑色座椅,黑色内饰,黑色方向盘,没有坐垫、座套、方向盘套,没有英国国旗,没有裸着的摇头人,没有 LINE 兔子或熊,没有任何装饰。如果后视镜上没有挂着的小十字架,看起来就像是一辆租来的车。我想了想,在我见过的所有 Mini 中,我找不到一辆没有任何装饰的 Mini。

小区里的工作人员正在拆除长假前搭起的装饰,大门口的彩旗横放在地上,写着“国庆快乐”几个字的花盆被拆开,一棵棵装上货车。一只拿着扫描枪的手从出口的保安亭里伸出来。我把手机对准扫描枪的红灯摇晃了一下。手机微微震动,横杆抬起。六元付款成功,收款人是金某某物业。

我想这是这个名字最后一次出现在我的付款记录上。

我和陈如茜从来没有做出过或者暗示过任何形式的约定。也就是说,我们虽然认识两年了,但是我们还是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说是萍水相逢也不为过。我当然没有理由阻止她跑去别的男人那里,更何况这个男人的手表价值我几十辆汽车,满足了她利益最大化的需求,虽然不符合我的利益最大化就是维持现状,但是这对她一个离婚女人来说并不公平。

你还说要公平对待别人,看来你没有这样的道德标准,我心里想。

看起来确实不像。如果我再有一点奉献精神,这块手表现在就不会在我手里了。

我放下左臂,手表直接从袖子里滑了出来,力道很大,分量很重,仿佛马上就要从我手里滑落。他的手臂的确比我粗。我下意识地勾了一下手腕,其实没必要,如果不勾,手表还是会挂在手腕上的,就像有时候走过横梁,会下意识地低下头,但如果你站直了身子走路,其实就不会碰到横梁一样。

手表在我手臂上随着路面颠簸的节奏摆动。我一点也不觉得内疚。这不是陈如茜的东西,我也不认识这个人。谁在乎呢?反正这对任何人都无所谓。

我抬起左手,放在方向盘上,看了好几眼。墨绿色的表盘,红色的指针,一圈黄色的字母,色彩鲜艳,字体有点像上世纪初美国电影和电脑游戏里的字体,比如《碟中谍1》,于是这块表前主人的脸在我脑海里就变成了汤姆·克鲁斯的脸。手表的品牌是两个字,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字很小,开车的时候看不清楚。我想仔细看看的时候,老杜打来了电话。

“我没回微信。”

“我没有检查我的手机。”

“在哪里?”

“北五环,刚从地里回来。”

“你做了什么?”

“海淀区房地产交易中心。”

“你去把房子交给你前妻了?”

“银行不允许我这么做。这是一次浪费时间的旅行。他们说我必须先还清贷款,然后才能转让所有权。”

“那谁来偿还呢?”

“我认为我应该偿还她,她也认为我应该偿还她。”

“谁的命令?”

“争论这些也没用。事实是她没钱还钱,我也没有。”

“那就继续赚钱吧。”

“我必须自己赚钱来偿还前妻的抵押贷款,这太不公平了。”

“现在就来北里?我有个哥们在雷克,找我来,说有事要办,咱们准备一下,下午再说。”

“好的。”

“它需要多长时间?”

“20分钟。”

挂断电话后,我找到前面的出口,于是并入两条车道,开出去。身后传来不尽的喇叭声,但我无视了。我右转方向盘,将手表举到眼前。表盘上的红色指针得意洋洋地转动着,颇有些不快,仿佛它得到了宇宙的授权,拥有操纵每个人行为的力量。我从来没有准时到达过任何约会,又何必需要一块手表来显示我的存在?

我把手套从手腕上脱下来,打开手刹后面的手套箱,把一堆加油站收据、文件和一次性打火机扔进去。前面的路口突然亮起红灯,我踩下了刹车。我什么也没做,手套箱盖就啪的一声关上了。

……

精彩全文请见《当代长篇小说选刊》2024年3期

刘阳子,1985年出生,音乐评论家、媒体人、播客《西海之声》主持人,现居北京,从事知识产权行业。《谎言的躯干》是他的处女作。

审稿:郑诗琳(实习)

稿件审核:徐晨亮

稿件终审:李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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