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 |吴家祥
谷雨 x 与陌生人交谈制作
在黑暗中抽万宝路,一颗子弹击中了他
白小宝以为自己死了。当子弹从百米外呼啸而来时,他毫无防备。他悠闲地坐在空袭坑的黄土墙上,抽着万宝路。红色的火花在漆黑的夜色中闪烁。那颗子弹没有任何偏向地击中了白小宝的心脏。他的身体被强大的冲击力抛到了空中,然后跌落在满是黄沙的地面上。
有那么几秒,白小宝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感到气喘吁吁,蜷缩起来。周围的战友听到枪声都惊慌失措。他们拉着他的防弹衣,把他拖进掩体。然后他们架起枪,向黑暗中开枪。营地里的荧光灯可视范围只有百米。他们看不到“敌人”。 “无论你在哪里,都只能盲目射击。
他的战友也以为他死了。缓过气来后,白小宝隐隐约约感觉有一把刀刺进了他的胸口,撬动着他的骨头,耳边响起了枪声。两百多发子弹发射后,枪管已经滚烫。同志们环顾四周,确保不会再有袭击发生。他们把白小宝从地堡里拖了出来,并脱下了他的防弹衣。子弹没有击穿防弹衣。幸运的是,他还活着。
那是伊拉克沙漠中的一个营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六月的酷暑只能到晚上才稍稍凉爽一些。这里很安静,你可以听到蜥蜴爬行的声音。夜幕一降临,危险似乎就随着阳光消失了。白小宝放松了警惕。那些日子里,他的神经非常紧张,抽烟是他唯一的爱好。但这一次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攻击总是突然发生。伊拉克局势复杂,有300多个政党,很多埋伏不知道敌人是谁,包括这个。对方在黑暗中开了一枪,击中后就消失了。后来他们开车出去寻找,但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看到。
当“雇佣兵”的四年里,白小宝三度中枪。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枪击导致心脏爆裂,三根肋骨骨折。心脏瓣膜关闭不全是留下的后遗症。时至今日,白小宝仍时不时感到心痛,身上始终带着速效救心丸。这场冲突的最终结果是,他们的调查发现当晚的枪手是一名非洲人。在集装箱里,他们以毒攻毒。
△白小宝(右二)和战友当晚在集装箱内抓获了袭击者。图片提供|白小宝
白小宝2012年前往伊拉克,经过短暂的安全工作后,他成为了一名“雇佣兵”。 2016年离开时,他很幸运,最终还活着。与他并肩作战的十多名战友被暗杀和简易爆炸装置杀害,包括他在内只剩下两人。
雇佣兵是一种特殊的军事力量,是为了金钱而参加战争的一群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不分种族或职业,受雇参加战斗。美国雇佣兵界著名的雇佣兵范少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们的特点:“只要有人愿意付钱给我,我就会为他努力工作。”
有一种说法是,在伊拉克,每5名士兵就有1名外国雇佣兵。 2003年,伊拉克战争爆发,持续七年多的战争期间,来自30多个国家的10万多名雇佣兵来到伊拉克,成为仅次于美军的第二大部队。在伊拉克战争结束后,许多危险的工作被交给了雇佣兵。正规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也交给了雇佣兵秘密执行。一是可以减少正规部队的伤亡,二是任务失败可以逃避责任。
因此,在国际战争不断的动荡国家,雇佣兵逐渐成为主角。一个有待验证准确性的数据可以大致了解雇佣军的情况:伊拉克战争初期,雇佣军伤亡人数不到10%。到2010年,伤亡人数超过正规军。
雇佣兵当然知道这是一份“救命”的工作。当他们与军事承包商签订合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生死听天由命,富贵在他们手里。
△白小宝在沙漠营地练习射击。视频 |白小宝提供
隶属法国外籍军团的前雇佣兵付晨这样总结雇佣兵的特点:他们都来自社会中下层。和他同一批就业的人中,有一个装修工人,几个农民,还有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还有上不了学的学生。 “他们都是不起眼的人,做着非常低端的工作。”他们把外籍军团视为一个乌托邦,一个可以改变命运、东山再起的地方。
白小宝在陕西农村长大。父母年老多病,弟弟入狱。他年轻时就辍学了,没有工作。社会似乎已经暗中标记了他的位置。高等教育的大门关闭后,就没有突破阶级的可能了。当保命的机会出现在白小宝的面前时,他几乎是欣喜若狂,没有任何的犹豫。如果你活下来,底层年轻人的命运可能会改变;如果你死了,给家人留下一大笔保险金,似乎也不是什么坏处。 25岁那年,他选择从和平的国度来到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带,这是对绝望生活的最后一搏。
我弟弟被关押在少管所。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巴士拉,伊拉克第二大城市。全年干燥,很少下雨。具有典型的热带沙漠气候。曾出现过58.8度的极端高温,被称为“世界热极”。 6月巴士拉的地表温度高达60、70摄氏度。如果你穿靴子,在鹅卵石路上走久了,你的平底鞋就会变成“crocs”。
白小宝在巴士拉机场下了飞机,脸被高温熏得通红。略显稚嫩的东亚脸让他显得格格不入,好在1.88米的身高让他底气十足。他穿着黑色旧衣服,随身携带的行李只有一套511特训服、一本《肖申克的救赎》和一叠薄薄的美元。他感觉血液在全身流淌,冲向额头。
2012年,他来到伊拉克,担任一家石油公司的安全官员。签订合同时,白小宝在保险栏里看到,如果自己在伊拉克阵亡,家人将获得400万元的赔偿。这个数字让他兴奋不已,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他下定决心,在伊拉克舍弃生命是值得的。对于华夏的白小宝来说,这是他们一生都无法达到的代价。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出发了。
△去伊拉克之前,白小宝(右)靠为李玟(左)、周杰伦等明星做保安工作谋生。图片提供|白小宝
二十年来,白小宝一直是武林界的王者。他个子小,个子高。他7岁时开始学习武术。他习惯用暴力解决任何问题。他学习不好,家庭背景也不如其他同学。只有拳头是他唯一的武器,也是能给他带来成就感的东西。上学的时候,白小宝的妈妈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每次她被叫去学校时,她妈妈都会带她的钱包。她知道肯定还有一个孩子被白小宝打伤了,需要支付医药费。
初二年级时,白小宝因冲动打伤老师,被学校开除。他的父母寻找人脉并将他送到另一所学校。不到一个学期,他就因殴打老师而被开除。 15岁那年,他辍学了,再也没有踏进过学校一步。后来白小宝当过理发师,又当过网络管理员,却因小事打架,工作全毁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出了事,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就是个混蛋,处于社会底层,甚至被家人瞧不起。
2007年,14岁的弟弟白晓伟被送进少管所。有一天,白小伟去一家网吧上网。他没钱,就找了一个看上去好欺负的男孩,抢了他的钱。另一边有两个兄弟,手里拿着刀。白小伟的头部、背部和大腿被刺数刀。左手三根肌腱被切断,右臂关节脱落。他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白小伟稍稍恢复后,气得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将其中一名施暴者打成重伤。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半,并送往西安市少年看守所。
好运气离开了这个家庭:我的父母在生意上赔了钱,负债累累。我妈妈患有腰椎间盘突出症,常年在家休息。我父亲腿部受伤,行走困难。他靠修理自行车和卖袜子和内衣谋生。弟弟入狱后,一家人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我妈妈责怪我哥哥抚养弟弟长大,从小就给他树立了错误的榜样。”白晓伟向我回忆,他入狱后,他的父母因为感到“耻辱”,开始自我隔离,切断与亲友的联系。妈妈对弟弟白小宝说:汽车有四个轮子。如果你的前轮不动,后轮怎么会泥泞呢?
不久,白小宝在奶奶的葬礼上再次与他人发生冲突。原因还是和钱有关。一群亲戚围着奶奶的骨灰盒讨论,说骨灰盒本来就是木头做的,不值钱,没必要买这么贵的。拿着骨灰盒的亲戚不小心撒了一些骨灰。白小宝情绪失控,拉着男人就打了他。这时,他的父亲一巴掌打在了白小宝的脸上,将他打死了。他的父亲说:“你没有权利在这里说话。”
“我没有照顾好弟弟。”白小宝和人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快哽咽了。 “对于这个家,我真的无能为力。”当时,他父母在西安的出租屋每间房的价格不到50元。平方米的房间被分成了几个房间。门口放着一张小沙发,小床上放着一张席子,四壁空荡荡的,昏暗的。
他来北京几年了,当过保安。他在电影中看到保镖们长得很帅,地位也很高,他就想方设法想办法成为一名保镖。起初,他喜欢在朋友圈发与明星当保安时的合照,包括李玟、朱茵、陈冠希,还有《十三钗》里的男演员。贝尔勋爵去中国拍戏时,给家人当了半年保镖。这是他很享受的经历。
但他很快发现,在中国当保镖和他在电影中看到的完全是不同的概念。有活动的时候他能赚几千块钱,但有时收入微薄,地位也低。他只是一个“高级看门人”。当他看到石油公司开出每月3万元的高薪时,他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反恐安保培训。
白晓伟在少年看守所里得知了弟弟出境伊拉克的消息:每个月他都有好几次打电话的机会,其中肯定有一个是给哥哥打的。这一次,他和往常一样,问弟弟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他的哥哥回答说,他在伊拉克,还在做保安,一切都很好。白小薇的心一沉。他会看里面的新闻,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为他的兄弟感到难过。叔叔的孩子们告诉他,他们一起去北京打工了。最初几个月,他们没钱租房子,就睡在团结湖边的地下立交桥上,吃着50毛钱一个的白面馒头。 11月,北京气温降至10度以下。我旁边的乞丐都穿着棉袄,但身上只有单衣和报纸。这件事他从未告诉过家人。
“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白小伟说道。
“先别告诉你父母。”白小宝在电话那头警告道。他满脑子想的就是,等哥哥出狱,等他回去,白家就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第一个同志死了
△白小宝与当地人的日常娱乐。图片提供|白小宝
营地周围有层层土墙和铁丝网,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白小宝感觉这里就像一座监狱。他们住在改装过的集装箱里。据说每个集装箱的造价高达5万美元。配有空调和浴室。容器悬浮在空中50厘米,可以减少爬行动物的侵扰。
兴奋很快就被恐惧所取代。白小宝一踏上伊拉克的土地,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喀哒声。他想询问旁边的人,却被外国人围住了。他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文件,上面写着他看不懂的英文和阿拉伯文。
当天他抵达机场时,被一名全副武装、驾驶悍马H1的黑人男子接走。黑人看到白小宝是中国人,惊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白小宝也惊讶的看着黑衣人。他跟着他上了悍马车,驶出了机场。白小宝这才发现,咔嚓的声音是枪声。
在去营地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两拨人打斗。悍马车直接从枪战中间穿过,子弹打在车体上就像打在白小宝的耳朵上一样。走进一条巷子,大人和孩子看到车子开过来,都站在那里观看。白小宝看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枪。他感觉下一刻他的前列腺就会失控。
道路上到处都是被炸毁的车辆和建筑物。整个城市一片狼藉。没有什么高楼,大多是用沙子堆起来的二层平房。就像进入一个大型炼钢厂一样。到处都是零散的零件。然后是一片又一片的沙漠。
经过十几道关卡,车辆终于抵达基地:门口有杆子,里面有铁丝网,然后用防撞卡和混凝土搭建了一个三米高的S形路线入口。车辆只能缓慢地S进入营地——这种安排是为了防止汽车炸弹袭击。再往里面是两米到两米半高的防弹混凝土墙。门口停着一排悍马车,还有一排拿着M16枪的伊拉克步兵。再往里面就是营地。
这趟旅程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危险。坐在他旁边的黑人看到他紧张的表情,用英语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别担心。白小宝掏出一根烟给他点着,伸手去接,却见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下车后,白小宝下意识摸了摸那辆布满弹孔的悍马。他想确认一下这辆车的厚度。良久他才反应过来,“哦,真的来了。”
土墙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墙外冲突枪声不断,但墙内却大多时候一片平静。白小宝这样的保安不需要带枪,也没有资格。
△白小宝晚上值班。图片提供|白小宝
进入石油公司的第二个月,白小宝经历了第一次死亡。那天,营地突然遭到不明敌人的袭击。石油警察和保安人员暂时解职,冲出去追击。他们追着他们进了一条小巷。抬头一看,巷子里挤满了持枪的人。他们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 。
白小宝第一次参战,有些迷茫。他突然被旁边的战友推了一把,看到一颗子弹从战友的脖子上穿过。他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战友。他脖子上的血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一点点渗出来。而是像打开水龙头阀门一样,喷了出来,喷到了白小宝的身上。他试图用手去压制它。
他的战友与他同一批前往伊拉克。他听到战友说:给我点根烟。他摸索着找到香烟并点燃了它。就在这时,他的战友死了。随后赶到的伊拉克军警救出了剩余人员,险些丧命。
白小宝不想回石油基地。他在营地里来回徘徊,无所事事,总觉得自己过着不光彩的生活。在国内,他处于社会最底层,只能守着富人的大门和庭院。在伊拉克,暴力主宰一切。他的实力很强,却依然为富人做着看门人的工作。他不愿意屈服。
月薪3万元,已经是很高了。呆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这里的收入是按美元计算的。石油保安员在这里被称为“雇佣兵中的农民”。逃了这么远,冒着生命危险,他的生活状况不但没有改变,而且还从打工仔沦落为“农民”。他不服气,他要到外面去,拿着枪,战斗,证明自己。
在石油公司当了三个月保安后,白小宝转行到了军事承包商。与他同行的保安同事说,他疯了,想死在外面。他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他的月薪从三万元增加到了十万多元。
他要赚钱,去最危险的地方,赚最多的钱。
过去的所有规则都不再适用
△在伊拉克在家吃顿饭并不容易。有一次放假,白小宝的中国同伴给他做了一顿正宗的家乡饭。这是一段难得的快乐时光。图片提供|白小宝
“雇佣兵”的工作是流动性的。无论包裹(被保护的人或物称为包裹)在哪里,它们就在那里。白小宝走遍了伊拉克18个省,见识了一切。大约每个月有一次定点任务,其余时间就是日常巡逻。无论他们走到哪里,他们都用简单的集装箱建造住宿,购买二手空调,并放上一张足够大的可以平躺的床。最常吃的食物是大饼配西红柿炒鸡蛋,我用手抓着吃。
需要配备空调。外出时,他们总是穿着长袖长裤,并用口罩遮住脸部。不小心暴露的皮肤晚上会刺痛、脱皮。如果不戴口罩,滚烫的细沙就会被风吹入呼吸道,灼伤呼吸道。他们驻扎的营地位于沙漠中,毒蛇、蜥蜴和蜘蛛很容易爬进未密封的衣服中。 ——有一只巨大的蜘蛛。当它张开嘴时,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上下四颗牙齿。一切生物都会杀人。
谁也说不准下一秒谁会先发制人,谁会陷入危险。他每个月的工资都是现金支付的,他的水袋里装了很多美元,走到哪里都带着。当地人喜欢开枪取乐。他目睹了一对夫妇结婚。两队列队鸣枪庆祝。那声音就像是放鞭炮一样。总有人被不明来源的子弹击中,莫名其妙地丧生。
过去的所有规则都不再适用。法律已经失去约束力。他看到一个小偷在偷东西时被抓。主人用链子把他绑起来,拖到地上,然后给围观的人每人一颗小石子。小偷被石头砸死了。
道德规范也得到了重建。白小宝的队伍曾经和一群人对峙过。几个孩子拿着枪冲了过来。白小宝心软,拿枪的手握不住。一时惊慌,他要求战友停下来。事后,战友们打了他一拳,并告诉他:在这个地方,只有生与死,谁拿枪指着你,谁就是恐怖分子。
白小宝的团队有12人,大部分来自中东,但也有一些来自非洲和孟加拉国。某人牺牲后,就会有新的人来代替。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巡逻。巡逻范围为半径50公里。他们每天背负30公斤的重量,执勤近18个小时。当我们回到营地时,已经是晚上了。
偶尔有空闲的时候,他们就会在一起玩,就是玩枪,聊聊天,没有别的。白小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对方笑着对他喊道。他用陕西话回答:“就像个疯子一样,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但他玩得很开心。”更多当时,白小宝一个人呆在集装箱床上,拆装枪,独自躺在黄沙上练枪法。
只有一种情况他会脱下防弹衣——和家人进行视频通话。他会特意找个空地坐下,脱掉所有装备,不让相机晃动,不让朋友出现。他告诉父母,他在伊拉克一家石油公司担任看门人,非常安全。每次给他们打电话,最让人安慰的就是安慰。
白小伟记得,和家人视频通话时,弟弟总是穿着衣服在集装箱房里。当他单独和他视频聊天时,他的兄弟曾穿着短袖,露出手臂和脖子,皮肤上覆盖着半褪的黑色皮肤。
“雇佣兵”每年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第一次回家,白小伟去机场接白小宝。那时,他已经出来了。他的母亲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哭了。父亲做了一盘孜然炒肉,没有多说什么。
在白晓伟的记忆中,第一次回国的时候,哥哥显得“冷漠”。他话不多,总是一片空白,不谈那里的事情。他不让亲戚朋友到家里来,也不出去见人。白小宝自己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解释说,改变的原因是“恐惧”。他害怕与人见面,已经与社会脱节一年多了。当他再次看到人群时,他的本能反应就是避开他们。
那次回家,白小宝除了害怕之外,还有一种满足。回国前,他把赚的钱存入银行。下飞机后,他去银行取出了15万现金。回到家,他把现金摊在桌子上,说道:“老太太,这是我给你的零用钱。”钱。”
这一刻让我之前经历的所有生死都值得了。
一千种死法
△ 营地附近沙尘暴视频|白小宝提供
战场上有多少种死法?白小宝经常思考这个问题。他和战友们坐在一起聊得死去活来——手势、表情和蹩脚的英语,他们大概都能听懂对方的意思。有战友问:如果有一天我让你死,我会给你两把枪,一把AK47,一把M16。你会选择哪一个?
白小宝回复:我选AK47。 AK47的7.62口径比5.56大,所以死得很快;而且AK47子弹击中人体时会留下贯穿伤,而M16则造成大面积损伤,太残忍了。我希望当我死的时候,至少我是一个完整的人。
这个笑话的深处是对死亡的恐惧。他们见过太多的死亡,战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他们都会亲手火化每一个人。伊拉克不允许火葬,所以他们包围了沙漠中一片无人的地区,并封锁了该地区。搭建一个铁架,下面有四条腿。将人放在框架上,下面放一个骨灰盆,倒入近10升汽油,过程中多次添加柴火。
白天,沙漠里的气温超过50度,地表温度高达60、70度。火就这样燃烧着,让人感觉脸都快要被烤焦了。整个火化过程持续了三个半到四个小时。他们都跪在旁边,看着尸体一点一点烧成灰烬。白小宝这才发现,最难烧的不是头骨,而是胃和屁股。
他们默默地看着,有时点燃三支烟放在附近,有时每人往火里扔一千块钱。这个时候,金钱似乎就失去了意义。
第一个被火化的同志是一位南非人。他很幽默,经常和大家开玩笑。他个子不太高,但很强壮,有一头乌黑发亮的脑袋。当别人刮胡子的时候,他微笑着抬起头,让别人拿它当镜子。他告诉所有人他有妻子和两个孩子。他的孩子在当地经常受到歧视。他原本是英国SAS特种部队的成员,后来加入这里。哪里能赚钱,他就去哪里。
孩子们发来照片,他高兴地给战友们看。他曾经自豪地告诉白小宝,通过他的努力,他的爱人和孩子都过得很好,他也很幸福。
白小宝曾经见过他哭。他独自蜷缩在战壕里,抽着烟,翻着手机里的照片。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白小宝没有上去打扰他,默默地走开了。他在巷子里被简易爆炸装置炸死。进入巷战时,他靠着墙前进,不小心踩到了简易爆炸装置。
白小宝也哭了。每个人看到自己的战友被烧成灰烬,都会本能地想到自己。他最怕夜深人静,想着父母年迈体弱,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家。伊拉克的夜晚很黑,周围安静得可怕。他躺在车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有时会被战友撞到,我们常常坐在一起哭。
他这样形容:“他打了你一巴掌,你吓了一跳,然后你很生气,起身跟他打了起来。然后你的手机掉下来了。他看了一眼你的手机屏幕,不再闹了。突然就变成了。”安静的时候,他只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你,那种眼神很致命,然后你赶紧把手机收进口袋里,假装没事,然后你吹口哨,你一个人坐在那里,他就靠在旁边。给你点根烟,两个人一起哭,没有任何言语,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当时很害怕。他害怕自己无法活着回来。他以为自己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孩子,所以他甚至想到了如何教育孩子。但他更清楚的是,他回不去了——“我只想赚钱,在中国我没办法赚钱。”
我带回家了1000万多元,很喜欢宝珀的18K白金豪华表。
2016年2月10日,白小宝经多哈回国。他在多哈机场拍了一张照片,身穿蓝色运动服。周围的人都穿着短袖,他却还穿着一件外套,看起来很奇怪。他在微博上发文:“我已经适应不了人群了,在伊拉克呆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变傻了,我真的适合继续留在伊拉克的沙漠吗?”他很清楚,这一次回到中国,他就不会再回去了。
合同到期,他没有再续约一年。带着超过1000万的存款回来了。从多哈到北京,白小宝感觉自己仿佛从原始社会进入了文明社会。放下行李后,他去了东直门的一家兰州牛肉面馆。他一进入门,就会看到许多人在吃面条。他潜意识地用阿拉伯语说:“老板,我想要一碗面条。”老板茫然地看着他,问他是否是穆斯林。他旁边的食人们停了下来,看了看。他。他感到尴尬和紧张,坐在凳子上时他的手掌在出汗。
面条送达时,拜索奥巴岛咬了一口。 “我觉得自己回来了,我可以咬一口。生活真的很奢侈。”
拜索博只告诉一个阿拉伯人,他正准备返回家园 - 他只能告诉他,他所有其他武装的同志都死了。 2016年,伊拉克的局势混乱。拜乔奥波说,他的组织被彼此清算。 12人组成的团队被殴打到只有2人。他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
我的父母每天都在电视上关注有关伊拉克的报道。他们经常坐在那里,直到晚上一两个。看电视后,他们会在不与任何人交谈的情况下沉默地入睡。在此期间,媒体经常报告伊拉克死亡。他们要求他回来。
当他在2015年度假回家时,他带他的父母和弟弟看了房子,并在他的一生中买了他的第一所房子,“ 140.84平方米”。 Bai 脱口而出,清楚地记住了每个数字。他想拥有自己的家人,一辆汽车和房子。 “但是前提是我的父母已经由我解决,我的兄弟已经被我定居,我没有责任。”
他的弟弟拜夏维(Bai )不想让他承担太多。他认为,他的哥哥在肩膀上承担了太多的责任,这超出了应该做的事情的范围。 “实际上,我也是成年人,”他的弟弟说。在他的哥哥“竞争”面对他的角色之后,他还必须做出一些妥协,例如留在西安来照顾父母。
这些年来,拜索奥巴岛与他以前完全相反。现在,他最害怕与他人发生冲突。尽管他不相信宗教,但他仍然去圣殿邀请佛陀挂在胸前。佛像的尸体上面刻有圣经。如果您指向光的方向,则可以通过玉器看到它,并且是金色的。他以此为提醒自己友善,不要冲动。
他的企业家伙伴毛姐姐早就听说过圈子中的拜索奥巴岛:“我听说他是一个非常有力的人,曾在战争中进行了斗争。”她认为他应该是认真的,毫不费力的。在与他结识后,她发现他喜欢唱悲惨的情歌,轻松地流下眼泪。她和另一个伴侣给了他三个标签:纯真,铁血的温柔和情歌王子。
但是他回到中国后似乎并没有适应生活。这里的一切都与战场大不相同。一开始,他仍然是老板的保镖,并且是一家教育公司的第二个股东。在工作了半年后,该公司筹集了数亿美元的融资。老板将三分之二的资产转移到美国,并从该国秘密逃脱。拜乔奥巴(Bai )陪同他的老板前往澳门。他认为这是一次正常的旅行,并将他送到澳门机场。老板说:跟我去加拿大,我不会回来。只有那时,拜索博才发现他的老板犯了罪并逃跑了。
后来,他还投资了与两个合作伙伴开设一家餐厅,投资了超过200万元。当餐厅开业时,没有人知道如何管理它,一切都丢失了。陷入一个接一个的陷阱后,他终于回到了他的旧职业 - 开设了自己的安全公司。
Bai 在上海的办公室里,窗外有一个建筑工地。摄影 |吴江
在上海的一栋办公大楼租用的办公区,他的办公室和父母在他的家乡租房的房子一样大。它配备了新购买的红色木制家具,完整的茶水和全自动垃圾桶。一切都是新的和时尚的。的。桌子上有书法实践笔记的副本。
他在年初结婚,买了三所房子和他最喜欢的丰田霸主。他是炫耀的人。当我们见面时,他很高兴与我分享他的物品:看我的手表,186,000的 18k ,他将Bo宣布为Bo;看我的手镯,保叶50,600;轻,,我以15,000的价格买了它。他给我看了他刚买的西装。这与好莱坞明星的风格相同。他已经寻找了很长时间了。它来自当地人,他以40,000元的价格购买了它。
他解释说:“你现在无法理解我现在花钱的心态。”因为他开了一家生意,所以他必须像“那个水平”的人一样打扮才能融入其中。但是他的胃仍然和以前一样,他不能习惯于美食。他最喜欢的仍然是肯德基和麦当劳的可乐汉堡。
他显然很喜欢。灿烂的表情和分享又一次的渴望。但是他很少提到自己过去的经历:唯一幸存的阿拉伯同志登录到微信中,不时发送照片,告诉他有关当地熟人的困境 - 他认识的人接一个地死了,有些人死于家里。他不想去想这个。
Bai 今年32岁。回顾自己的生活,他得出结论: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我从未为自己生活过一天,现在我会这样做。 2016年7月31日,Bai 在手机上的备忘录上写了一些内容。这是一篇在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他觉得这与他非常相似:
我想到了一千种死亡的方法
汽车事故,疾病,火灾,溺水,自杀和谋杀案
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写入一本书,厚或薄的书
细节和气味的详细或简要说明
但是我不能写下时间
但是我会在上帝面前布置
让他判断我的经验和选择
要求他了解有关我的一切
黑暗而简单
我想到了一千种死亡的方法
只有一个在黑暗中
秘密和不完整。
△“与陌生人交谈”第2季第3集“陌生人丨骑着你的生活四百万?” “雇佣军”上演了伊拉克版本的“ 's ”的完整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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