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的“社畜”、失眠者……深夜健身房里藏着一千个秘密
深夜健身房藏着一千个秘密
0时许,北京市朝阳区某写字楼内24小时营业的健身房,灯火通明如白昼。
熊敏正在跑步机上锻炼——它位于最远的角落,右侧靠墙,距离所有健身器材最远,站在上面的人有一定的“不被人注意”的感觉。 这就是深夜锻炼带给她的“特殊权利”——如果提前两个小时,跑步机上总会有人,就像接力赛一样。
据安保观察,大多数深夜锻炼者会在22:00-23:30之间进门,直到次日3:00才离开。 大多数来访者是年轻人,而且大多数是男性; 每天都有新面孔,很少有人每晚坚持; 夜深人静的时候,跑步机最受欢迎,而杠铃和器械就没那么受欢迎了。
一位24小时营业的健身房老板将深夜来健身的人分为几类:附近餐厅的服务员、在办公室加班的“社畜”、失眠者、被赶出家门的中年人由他们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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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体育馆里几乎听不见谈话声。 白天,火热的音乐和金属设备的撞击声也安静了下来,只有头顶空调低沉的轰鸣声。
熊敏一身黑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腐书网跑步机上调教,手机里放着一部电视剧,在跑步机上快步走着。 她喜欢安静的环境,方便一边锻炼一边思考。 再加上长期失眠,她将健身时间固定在每天22:30之后。
曾经有一段时间,熊敏总是在凌晨一两点钟来健身房跑步,当配速稍微加快的时候,她就会感觉心跳异常的加快,而且心脏发麻。 “字节跳动员工健身房猝死”、“北京一男子健身房猝死,家属索赔166万元”、“34岁重庆男子健身房锻炼猝死”…… “健身房猝死”的消息让她很担心。
她将新闻中的描述一一对比,看看自己是否属于类似的“高危人群”,最后她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一个普通的网络‘社畜’,并不经常‘劳动密集型加班’ ’,精神压力没那么大。” 于是第二天,加班结束后,她转身走进了健身房。
1点钟,熊敏下了跑步机,步行回家。 她在凌晨 2 点左右准时入睡,并在凌晨 3 点和凌晨 5 点醒来——由于失眠,她每天的深度睡眠时间不会超过 3 小时。
短暂的睡眠之后,就是早高峰和漫长的通勤时间。 之后,熊敏就坐在公司的小隔间里,整天对着电脑屏幕、开会、吃外卖。 她在一家互联网医美公司负责APP的页面运营。 虽然工作压力没有“大厂”那么大,但忙碌的她不得不加班到22点。 熊敏不到30岁,患有肠胃病和腰椎病。
2020年初,熊敏原所在公司精简人员,修改绩效考核制度,根据加班时间长短确定每个人的绩效,并要求每周日加班。 一些员工“被迫”辞职。 在离职浪潮中,熊敏被同事孤立无援。 她是从忘记拉她朋友圈的同事那里知道部门团建的。
挣扎了两个多月后,熊敏提出辞职。 她本来等着公司裁员,拿到补偿金,现在补偿金没了。 那段时间,熊敏经常半夜痛哭,一口气吃掉7个甜甜圈,体重增加了20斤。 辞职后,熊敏回到大连老家养病。
还好,还有跑。 在没完没了的加班、同事的“冷暴力”、不知何时到来的裁员中挣扎,“跑”是熊敏唯一能把握的“把握”。 与工作相比,跑步的回报是显而易见的。 多跑一公里,就会多一公里的乐趣。 这就是她坚持跑步4年的原因。
一开始,她只能跑3公里。 渐渐地,5公里、8公里、15公里、20公里……跑步机上的数字不断刷新,熊敏心里乐开了花。 她开始相信,“只要去做,一定会好起来的。”
2020年8月,熊敏回到北京,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我的家乡很好,适合‘躺平’。我觉得那里的人脸上没有欲望。然后我想,如果生活真的要有所改善,我还是得去大城市。” 回到大城市后,熊敏在新公司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卡,深夜在传送带上继续偷偷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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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敏加盟的连锁健身房是国内“24小时健身房”的代表之一。 成立不到五年,在全国拥有近800家门店,其中北京141家,人口最密集的朝阳区有59家,平均每8平方公里1家。 据全国门店统计,22:00-次日8:00,有十分之一的客流进入健身房。
与传统健身房上千平米的面积相比,这类24小时营业的健身房往往只有300平米,设施少,成本低。 像“便利店”一样密集开张,采用月付制,降低了健身门槛; 健身房门禁通过特定APP扫码进入,即使半夜无人值守,锻炼者也可自由进出; 跑步机也靠扫码跑步,每次跑步的数据都会输入系统,成为健身者的一项运动。 过去的证据。 甚至,在互联网的管理逻辑下,健身教练在这里有了更多的自由。
郭驰教练可以选择“不住店”,只有有课的时候才会来健身房。 但也因为“不住店”,郭驰失去了在App上被推荐的机会,只能靠老顾客推荐新学员。 在App的界面上,每个教练的累计课时、证书、好评率、过往学员评价都以数据的形式呈现,决定了推荐职位的排名。 在这类健身房,教练没有底薪,代课的多少决定了他们的全部收入。
“互联网”模式的健身房有一套极其详细的规则。 一旦监控摄像头拍到教练违规,比如坐着教课,教练就会受到处罚。 有时,总店的客服——显示器后面的那些主管——会来店里检查和评估教练。
姜曦教练原本是培训机构的老师,也是一名资深的健身爱好者。 或许是练习时间长的缘故,从去年开始,她在团操课上频频被同学夸赞可以当教练,并在代课教练的鼓励下决定考取舞蹈教练证。 一个月后,她通过了考核,成为了一名兼职健身教练,还在三个健身房当了代课老师。
正式入行后,姜曦发现团体操对女教练的身材要求比男教练更严格。 虽然没有健身房明文规定女子体操教练一定要瘦,但姜曦经常能在课后听到学员们聊天,“希望教练瘦一点”,或者直接在课程评论区评论教练的身材。
蒋曦很快就接受了这份工作的要求,开始控制饮食,但她的体重只有一百多斤。 “这个舞蹈本身叫什么名字?叫做燃脂舞,就是为了减肥,你要是胖了,谁跟你跳?” 姜曦说道。 除了体型,体操女子团体教练员的要求还包括容貌,以及“有没有化妆”。
做兼职健身教练没多久,姜曦工作的培训机构倒闭了。 她在失业的痛苦中暴饮暴食,开始疯狂吃掉减肥期间不敢碰的主食——米饭、馒头、面条、蛋糕,还有大量的酒、炸鸡、巧克力馅饼。
今年1月,姜曦终于找到了一份幼儿园老师的工作。 朋友们看到她都惊呆了,“你怎么长这么胖了?”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姜曦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强迫自己停止暴饮暴食。 每周有六天,她下班后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健身房度过,直到深夜。
3月7日,姜曦比往常更晚离开了健身房。 等到集体操教室空了,她把手机放在教室中央,拿起地上的杠铃,开始录制她的杠铃操教练的考核视频。
空荡荡的教室里,随着杠铃的每一次下压,蒋希的背部肌肉都有规律地起伏。 这位姑娘对有氧训练带来的苗条身材并不满意。 她向往全身都是“大块肌肉”。 她的新目标是考取杠铃体操教练证书。 22点腐书网跑步机上调教,她开始了额外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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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也是餐厅工作人员潘晨军到达健身房的时间。 餐厅于 21:30 关闭。 收拾完厨房,潘晨军骑着共享单车直奔健身房。 他总是先在跑步机上跑40分钟,然后再把上半身的器械全部练一遍。 完成一组后,大约需要两个小时。
一年前,20岁的潘晨军从山西老家来到北京三里屯的一家餐馆打工。 他过着“睁眼上班,下班闭眼”的生活。 当时,他的体重是220斤。 看着镜子里自己臃肿的身躯,他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挺帅的,又不胖。” 一边唠叨,“小潘,你减肥了一定更帅。” 潘辰俊觉得不能再对自己暗示了,就挑了个早下班的日子,去24小时营业的健身房办了卡。
刚来北京的时候,他并不开心。 后厨工作繁杂,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油烟呛人,早上起来口罩都被烟熏黄了。 一天中最忙的时候,潘陈军形容“像做梦一样”,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菜就这么煮了,一道又一道。 他感觉自己就像流水线上的一台机器,终年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从早到晚重复着同样的一套动作。
直到健身之后,枯燥的生活才有了真正的追求,或者说是强烈的想要“变强”的冲动——一个月来,潘晨军也利用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来到了健身房,每天练习两次,练到最后,拿着锅的手不停地颤抖。
2021年春节,因为新冠肺炎疫情,潘晨军留守北京,第一次有足够的时间走遍这座庞大的城市。 “那些你以前不明白的东西,当你来到这里,触摸它们的时候,你会发现世界真的很大。” 少年顿时严肃起来,仿佛在宣告一个重大的决心——“所以我想来健身房,因为我知道在大城市里,只有改变自己,才有机会体验更多从未有过的东西被暴露了。”
“深夜健身”似乎在大城市更受欢迎。 压力、忙碌、竞争者多、工作时间更长、对外表的要求更高,这些都是越来越多年轻人熬夜健身的原因。
在运动医学领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来证明哪个时间段更适合人们运动。 不过,在接受采访时,上海体育学院运动防护教学团队成员侯喜和指出,从医学角度来说,优质睡眠对于提升整体健康健身效果尤为重要。 研究表明,人更容易在23:00到次日凌晨1:00进入深度睡眠并睡得更好。 因此,他不建议在这段时间锻炼。
但对于深夜健身者来说,睡眠让位于更重要的事情。 一位女练习生总是在 22 点来上私人课程。 她工作繁忙,经常出差,还要照顾身体不好的丈夫和孩子。 可一踏进健身房,她依旧精神抖擞。 23:00下课后,她还要在跑步机上跑半个小时。 “她可以做任何事情来减肥,”她的教练说。
(应受访者要求,郭驰、蒋希、熊敏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