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工业口述史》系列访谈节目由深圳市工业和信息化局、深圳工业展览馆、深圳晚报联合出品，旨在邀请经历过深圳工业发展不同阶段、参与过深圳工业发展创新的不同领域、不同行业的人士，讲述“亲身经历、亲眼见证、亲耳听到”的历史片段和工业发展历程的人们的故事，弘扬来深圳创业者站在潮头、敢为人先、拼搏创新的工业精神，进一步推动深圳工业文化的发展。
陈国雄/
陈国雄，1963年出生于广东汕头，现任万信诺时尚集团董事长，第四届深圳市政协委员，第五届、六届、七届深圳市政协常委，深圳市服装行业协会主席、龙华区工商联（总商会）会长（会长），深圳市服装行业协会副会长，国际潮州青年联合会常务副主席，深圳市潮州青年联合会会长。
我和范思诺都是深圳服装行业发展的坚定参与者，更是不断探索创新的先行者，30年来我们深耕市场竞争，不断追求创新，深圳的服装行业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发展，成为引领时尚潮流的重要力量。我们和这座城市一起成长、一起进步。
一
那些年，我们努力工作，业绩节节攀升，在深圳“时间就是金钱”新理念的感召下，大家干劲十足，从领导到基层，从商场经理到销售员，大家互相鼓励，这种正能量让大家信心满满。
几经周折，我到了深圳
我出生在广东汕头，高中毕业的时候，母亲从当地一家塑料厂退休，我接替了她的岗位，做了一名普通工人，母亲在塑料厂勤勤恳恳干了大半辈子，她经常告诫我要勤奋、认真，才能把本职工作做好。长辈们的言传身教让我养成了踏实做事的态度。
1985年，我移民香港，在哥哥的小贸易公司当“工人”，白天打工挣钱，晚上到香港中文大学读夜校，学习英语和珠宝设计。
工作不到两年，一个朋友找到我，急需一个人来深圳工作。当时深圳正处于改革开放初期，蕴藏着无限的发展机遇。我在香港时经常听到深圳的消息，了解特区的情况。思来想去，我便放弃了香港的工作，准备来深圳寻找新的机会。
第一次去香港，是从深圳罗湖口岸过境的。那时，附近都是大片荒地、农田，建筑物并不多。两年后，我再次回到深圳，发现这座城市已经变了。深圳正在大兴土木，盖房子、修马路、铺下水道等等，仿佛一场春雨过后，一切都焕发出勃勃生机。
在商场卖衣服
初到深圳时，我在国际商城的一家服装店担任营业员、店长。上世纪 90 年代，大量香港、东南亚的服装涌入深圳，东门、国际商城、国贸成为全国早期的时装集散地。服装潮流，深圳商场的服务也走在前列。我们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擦洗店里的玻璃展示柜，将商品分门别类地陈列，力求为顾客提供更好的购物体验。
我工作的店铺不大，只有10平米左右，但什么都有，有柜台，有试衣间，店里的产品主要是港澳台进口的，刚开始我们进口的产品比较单一，主要是男士的短袖衬衫、衬衣，还有女士的毛衣、裙子。当时有很多内地人来到特区希望买到一些进口商品，游客一路逛街，买下墨镜、雨伞、西装等，有人甚至把西装穿上后还不忍心把吊牌剪掉。
我们的商品也卖得很快，一件一件，为此，我们聘请了六位同事轮流值班，两班倒，随着生意越来越好，我们进货的品种也越来越丰富，店里的营业额也不断翻番，生意红火。
其实我们卖的货不便宜，一件短袖衬衫大概要70到100元，当时员工平均月薪才280元，相当于买三件衣服，仅此而已。
但我却非常理解这种现象，记得小时候，香港的亲戚送了我们一台录音机，邻居们听说后，都纷纷来到我们家体验这种新奇的产品，随着录音机的按键按下，音乐响起，大家都兴奋不已，那时候，从录音机里传出的歌声，就成了我们心中最美妙的音乐。
回想 90 年代，那些潮流服饰刚进入内地时，人们既好奇又兴奋，想要拥有它们。我们甚至代理过一个品牌，其口号是“成功男士的象征”。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这些商品成为一种被社会接受的象征。
那些年，我们努力工作，业绩节节攀升。在深圳“时间就是金钱”新理念的激励下，大家都精神抖擞。从领导到基层，从商场经理到销售员，大家互相鼓励。这种正能量让大家信心满满。对于我们来说，工作是一种全身心的投入。那是一个朝气蓬勃、充满期待的时代，我们也在那个时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
二
在全球经济不断发展的大背景下，我们需要向先进国家学习，不断追求创新与进步，于是我就远赴欧洲留学，回国后于1996年注册了“凡思诺”品牌，开启了新的征程，挑战之轮。
注册 创建自己的品牌
工作几年后，积累了一些服装行业的经验，我决定走出去创业，1990年在友谊商店开了一家服装店，但真正开始营业时，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首先是资金问题。商店刚开业时，生意不错，但有时商品卖完，商场还没给我付款，我的积蓄不够进货。为此，我去找商场领导交涉，要求缩短结算期。商场领导了解情况后，非常支持，批准了我的申请。有了足够的资金，商店很快就能经营起来，月销售额能达到五六万元。到1995年，我正式进驻友谊商店，并逐渐接手了一楼一半的临街商铺。
第二个问题就是品牌。当时我的店取得了很多国际品牌的代理和销售权，比如、等。这些国际品牌的价值提升了我的销售额，但也给了我一些压力。合同到期后，品牌方每年都要求我满足更高的业绩要求，刚开始我咬牙努力，勉强能达到，随着品牌方的要求越来越高，我们也越来越紧张。那几年，我们非常紧张，时刻面临着被淘汰的威胁和断供的压力。
在这段艰难的创业经历中，我逐渐摸清了自己的经营理念和发展方向，也意识到依赖别人的品牌并不是长久之计，很多国际品牌公司，一旦在当地建立了消费群体，就会收回代理权，转而自营品牌。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可不可以再创业一次，创立自己的品牌？
说到就要做到，在全球经济不断发展的大背景下，我们需要向先进国家学习，不断追求创新和进步。于是我就去欧洲学习，与当地的设计师、管理者、研发人员交流。后来，在1996年，我注册了“凡思诺”这个品牌，开始了新一轮的挑战。
从零开始一步步努力
在品牌创立初期，我就发现推出自己的品牌与做代理商有显著的不同，体现在产品设计、生产、供应链、价格、市场、品质、销售网络等各个方面。“销售”，今天面临的挑战更加复杂。我们要打造一个大型、多元化的贸易公司，这需要系统化管理和协调各个环节，确保它们之间的流通顺畅。
▲大陆首家凡士诺专卖店入驻深圳友谊商城
女装种类繁多，流行元素不断变化，如果不跟上潮流，产品很容易滞销。为了降低风险，品牌成立初期，我们主要以男士衬衫、西装、毛衣为主，这些是不断变化品类。款式多，设计相对容易，有专业厂家可以提供样板。
我们从设计开始，采购布料，再交给厂家加工，最初产量只有一两百件，比起之前代理的品牌稍微弱了一些，但我们还是继续努力去填补这个空白。
为了拓展销售渠道，扩大品牌的市场份额，我跑遍了全国各地，和当地的商场洽谈合作。记得我去上海的时候，从虹桥机场出来，外面就只有摩托车停着，偶尔只有两三辆汽车驶过。城里的百货商场也比较落后，柜台里面没有空调，冬天就被塑料窗帘挡着，每走几步，就得把窗帘推开，才能进入另一个厅堂。包括后来我去东北，他们的环境也差不多。
我跟当地商场谈合作的时候，为了吸引我们，他们甚至对我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来就干吧。”作为回报，他们向我们请教经营模式。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出，深圳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在时尚资讯、发展模式等方面都走在了前列，国际化程度也更高。
▲凡思诺萧山城市中心广场店
通过我们的努力，梵思诺的销量越来越好，在全国各大城市开花结果，并逐步进入高端百货、星级酒店，与此同时梵思诺也得到了大众的认可，自2010年起梵思诺已连续三年荣获博鳌亚洲论坛指定礼宾服饰，成为国内最受欢迎的服饰品牌之一。
▲陈国雄（右一）在博鳌亚洲论坛为嘉宾裁缝服装。
三
万信诺集团数字时尚产业园是我们在数字化领域的探索和创新，未来我们希望将其打造成为集时尚文化、科技创新、完整产业链为一体的创意空间。
互联网时代开拓新销售模式
进入21世纪，互联网与通讯技术的飞速发展让商业进入了全新的阶段，在时代的浪潮之下，开始思考另一种突破，也推动了“传统零售+互联网+高端定制+体验CLUB”的全新销售模式的建立，通过积极打造数字化渠道，赋能企业国际市场竞争力。
通过把销售端、生产端数字化，我们可以内部共享数据，更快更好地服务客户，比如互联网厂商可以第一时间收到我的请求，第一时间下单，实现信息的快速流通。
2013年，我将公司总部搬到了大朗时尚小镇，这里是广东省首批特色小镇创建示范点，也是粤港澳大湾区唯一的特色时尚小镇，也是深圳服装产业的聚集地。看中国服装就到深圳，看深圳服装就到大朗。如今，大朗已有数百家品牌服装及配套企业入驻。2017年，大朗时尚小镇还成功创建了“全国时尚服饰产业名牌示范区”。
在大朗时尚小镇，我们设立了万信集团数字时尚产业园，产业园推进“数字+时尚”深度融合，集数字创意大厦、智能制造园区、配套人才公寓、商业街等功能于一体。
数字创意大厦为甲级写字楼；智造园全面推行“前店后厂”模式，既提供研发空间和厂房空间，也提供终端销售空间；商业街结合服饰、餐饮、娱乐、休闲等相关产业，融合培育以零售消费发展为主攻方向，是众多时尚店铺聚集的立体全景街区；人才公寓作为居住设施，共同实现对现代时尚产业“研产供销服”的全方位赋能，助力产业快速升级。
万信诺集团数字时尚产业园是我们在数字化领域的探索和创新，未来我们希望将其打造成为集时尚文化、科技创新、完整产业链为一体的创意空间。
政府支持推动服装产业发展
深圳是中国服装产业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如今深圳服装行业拥有品牌企业2500多家，其中90%以上都是民营品牌。
然而在数字化大浪潮的背景下，深圳大部分服装企业在数字化转型上却面临“不想转型、不懂转型、不敢转型”的困境，据深圳市服装行业协会统计，目前深圳服装企业布局线上销售的仅占49%。
希望政府能够加大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支持，借助高科技数字技术助力行业发展。比如可以建立专门针对服装行业的大数据共享平台，帮助企业实时了解市场动态、产品趋势等。政府通过投资建设这样的平台，帮助企业更好地规划发展，提升行业整体效益。
有一位国外的面料供应商曾经跟我抱怨，他为了采购面料要跑好几个地方，既累又费时间，我觉得这跟我们产业布局不够集中有关系，我建议，以大朗时尚小镇为重点，作为时尚服装企业总部引领发展，其余各区错峰发展。就像人们说起珠宝就想到罗湖水贝；说起眼镜就想到龙岗横岗；说起时尚就想到龙华大朗一样。统筹产业上下游，减少区域竞争，集中资源，提升产业结构的优势和实力，大大提高产业的多元化创新能力。
四
经过多年发展，深圳时尚产业已完成从“深圳制造”到“深圳创造”的转变，规模、利润稳步快速增长，服装产业经济总量、品牌个数、产品市场占有率、上市公司数量等四项指标均取得了显著成绩，位居全国第一。
从“深圳制造”到“深圳创造”
早期深圳的服装产业以“三来一补”为主，很多厂家都是给国际品牌代工，平均利润率不到5%，但正是因为这些加工出口，深圳拥有当时国内最先进的生产设备和较高的加工水平，逐渐形成了成熟的产业基础。
1996年，我开始创立自己的品牌的时候，国内服装市场开始涌现出凡士诺、玛斯菲尔德等本土服装品牌，大家都在各自的领域寻求突破，受益于港澳服装产业的迁移，我们深圳的很多品牌可以借鉴港澳企业的管理、销售、设计模式，学习如何打造服装品牌，从中获取很多经验。
为推动服装产业发展，深圳还出台了一系列优惠政策，如“经济特区内企业，不论经济性质、隶属关系，一律先按15%的比例税率缴纳地方所得税”。当时，内地其他城市税率基本相同，深圳相对较低的税率吸引了大批人来深圳创业。
经过多年发展，深圳完成了从“深圳制造”到“深圳创造”的产业重生，规模、利润稳步快速增长，服装行业经济总量、品牌个数、产品市场占有率、上市公司数量等四项指标均位居“全国第一”。
我和范西诺都是深圳服装行业的坚定参与者，也是不断探索创新的先行者，30年来，我们深耕市场竞争，不断追求创新，深圳的服装行业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发展，成为引领潮流的重要力量，我们和这座城市一起成长、一起进步。
深圳是一座创新、拼搏的城市，我和千万创业者一样在这里实现了自己的创业梦想，深圳开放包容的氛围和对各行业的扶持让我们如沐春风，未来，我将继续坚守坚定的信念，深耕这片沃土，为深圳时尚产业的繁荣发展贡献力量。
口语时间 | 2023 年 9 月 6 日
口碑地点 | 深圳市龙华区大浪时尚小镇
采访并撰文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