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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主题变奏曲
刘元举
序曲
十多年来,我去过威尼斯3次。 由于来来去去如此匆忙,我对这座水城的真正了解来自于阅读。 在我订阅了几十年的《世界文学》中,能在脑海里读到的文字并不多,而让-马里·鲁阿尔的《他们选择黑夜》就是这样的文字。 在这篇文章的漆黑夜晚,日落后威尼斯泻湖的粘稠水彩和木桩果冻般的倒影立即让我印象深刻。
慢板
文章首页(《他们选择黑夜》,选自《世界文学》2022年第5期)是作者简介,一张黑白半身照片,放在左上角:醒目的额头,长长的眼角,高高的鼻梁,长长的唇线,嘴角微微上翘,溢出几缕轻蔑,又和鼻子两侧的法令纹完美融合,居然锁住了所有的笑容质感在脸上。 额头两侧秃顶,发尾留于中间,表现出知识平台上的忧郁、执着、沉默。 修长的轮廓,散发着孤傲的高贵气质,似曾相识。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想起了指挥家卡洛斯·克莱伯。 我第一次感受到卡洛斯·克莱伯的迷人魅力是在1989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 你选择哪位指挥对音乐会至关重要。 有人将他视为男神名单中最有特色的一位。 他一上台,自己的光芒就照亮了维也纳金色大厅。
他很有魅力,挥手洒脱,“音乐的魔力开始了”。
几十年后,我到处寻找他的CD,并收集了所有我能找到的。 他录制的CD很少,但每一张都是杰作。 他为歌剧或华尔兹而生的天赋,他那如行云流水般优美的歌唱肢体语言,都储存在我记忆的U盘里。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要我在某个音乐会上指挥。 当你看到指挥家在舞台上偶然的动作时,他的形象就会立即联系起来。
他是那么的干净纯粹,就像他白衬衫那耀眼的领子一样,一尘不染。 站在讲台上的他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但当他走下舞台时,他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由于其父亲、著名指挥家埃里希·克莱伯的耀眼名声,他被称为“小克莱伯”。 他非常低调,极力避开自己的家庭背景,避免一切干扰。 他不担任任何乐团的常任指挥。 他说自己不喜欢指挥,只喜欢阳光、沙滩和做爱。 只有在肚子饿了、没办法的时候,我才会偶尔下指令。 他喜欢隐居,尤其是晚年在斯洛文尼亚的一个小镇,远离喧嚣,脱离古典音乐世界,成为一名音乐“隐士”。
这个被音乐评论家称为“为古代交响乐注入新生命的人”,确实赋予了古典音乐新的生命,但他却让自己陷入沉默和枯萎,用酒精麻醉自己,相当于慢性自杀。
卡拉扬曾对英国作家理查德·奥斯本说,卡洛斯是他认为最钦佩的人。
多明戈说:“他在过去的六年里再次学习歌剧,学习更多的交响乐。我打电话给他说,我们希望你出来,来华盛顿。但他说音乐会现在离他太远了……”
小克莱伯是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怪人。 他在慕尼黑指导排练伯格的歌剧《沃尔切克》时,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要求,实际上排练了34遍。 就连演员、乐团,也能看出有多少人深受其害。 写小说你可以修改34次,但是如果几百个人聚集在舞台上,你一遍又一遍地排练,如果不行,你可以一遍又一遍——34遍,不行吗?这不是让人抓狂吗? 我看到国内某乐团的德国指挥在排练时更加严格,重复了两遍,只耽误了半个小时。 乐手们离开演出后,愤愤不平:他把我们当作学生乐队,太无聊了!
小克莱伯非常任性。 有一次,我与钢琴家阿图罗·米开朗基利合作录制了《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 乐队和录音都准备好了,首席大提琴手就问米开朗基利:你喜欢什么速度? 话音刚落,小克莱伯就躲了出去。 人们一头雾水,等他们回过神来,到处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飞往慕尼黑的飞机上了。 有人无奈感叹: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
小克莱伯和鲁阿德,一位音乐家,一位作家,彼此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我觉得他们不仅长得像,连人生观也很相似。 他们都是完美主义者。
鲁阿尔出生于一个艺术世家。 他的祖先几代都是著名画家。 他对绘画有着狂热而偏执的信念。 这种极端的追求导致了无法控制的内心压抑和冲突。 因此,他们家族的几代人都以自杀作为寻求解脱的出路。
鲁亚尔20岁时就有自杀的冲动。 他似乎在黑暗而长长的走廊里摇摇晃晃。 他写道,画家利奥波德·罗伯特自杀时,选择了一个特殊的场合,即站在自己的画前,“一遍又一遍地聆听安魂曲。然后他烧毁了所有来自他的信件”。他的亲人都自杀了。” 他没有多余的描述,只有一种情感:“多么艺术的享受啊!” 我猜想,如果鲁阿尔不把写作当作自己最后的避难所,那么他可能也会选择艺术的放纵……贝多芬说,音乐是人类最后的避难所。 音乐之于贝多芬,文学之于鲁阿尔。 是的,它有同样的效果。
音乐和文学有着同样的救赎。 鲁阿尔和卡洛斯有着同样的挑剔,同样的敏感和脆弱,他们的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这是他们的共同点。 在他的《暗夜》文章中,鲁亚尔描述了十几位艺术家。 他感兴趣的人都与威尼斯有关,也都与爱情和死亡有关。 他把所有这些艺术家都放在威尼斯,或者说,他在水城威尼斯,捕捉这些艺术家是如何在爱与激情的火焰中熄灭,又为何走向毁灭。 他这样做既残酷又有趣。
当他写到巴雷斯从大运河步行到威尼斯广场时,他激动得几乎要唱道:“在破败的宫殿之间,在蓝色的水面上倒映着褪色金饰的腐烂大厅,唤起了死亡的念头。深深被这个阴郁男人的心情所吸引。” 然后他把死亡的思想比作管风琴,生命的微弱气息“吹在这巨大的永恒乐器上,用虚无谱写了一首致命的诗”。 移动”。
这种关于生命终结的优美文笔,让我想起小时候读杰克·伦敦的《马丁·伊登》时,直接被主人公、水手作家和高不可攀的女主角罗丝的虚荣和虚伪所影响。事实上。 当他被打败,终于找到死亡归宿时的那首歌:“庆幸生命终将结束,死者的沉睡再也不会升起。纵使溪水长流蜿蜒,仍需进入安全出海。” 于是,水手作家写下了这首诗:海自结果。 读完这本小说后,我的心情极度压抑,这让我至少两个月都难以走出自杀的阴影。
乔伊斯在《都柏林》中的名诗《死者》,实际上描述了在如此短暂的空间里持续了三十年的舞蹈。 这是一场盛大的生,又是一场孤独的死,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乎令人窒息,而乔伊斯简洁而富有诗意的文笔,将这种反差的张力发挥到了极致,从而将生与死的主题引向了广阔的天空。 读这个短篇小说颇像听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诗《死亡与净化》。 两者都是“净化”的音乐主题和旋律,都是灵魂的提升。 就像三岛由纪夫笔下的主角在佛像前的奇幻形象:“仿佛混沌的世界被严格排列成一座深奥的曼陀罗,它融合了无序夕阳的浓郁色彩、不羁的形状、混沌的光线被组织成有序的几何图案,然而,金色、绿色、深蓝色、紫色、棕色等暗淡的光彩,却呈现出几乎随着夕阳而消失的最后一刻。说。 这是对主人公本田对死亡和轮回的险恶信仰的精彩颂歌。 这也是作家最后的绝唱。 三岛由纪夫在写完《丰盛的海》后剖腹产自杀。
乔伊斯对死亡的欣赏是这样的:“听着这首歌,不看歌手的表情,人们就会感受到并分享那轻快而流畅地飙升的激情……迈克尔·弗瑞就埋在那里。它落下来,厚厚地堆积在弯曲的十字架和墓碑上,小门栅栏的尖顶上,光秃秃的荆棘丛上,他听着雪花飘落的声音,慢慢地睡着了,雪花轻轻地飘过宇宙,像它们的命运一样飘落到万物上。生与死。” (乔伊斯:《死者》,选自《都柏林》,王凤珍译,上海翻译社出版,2016年12月出版)
感伤、敏感、脆弱、任性是从事艺术的人的共同特征。 如果再加上受虐狂的完美主义,那就接近天才了。 大多数天才都是怪人,但当然并非所有天才都是怪人。 非天才的人不都有这个特点吗?
我在乐团呆了十几年,认识了大大小小的一百多位音乐家。 当老一代音乐家退出舞台时,新的音乐家立即加入。 让我惊讶的是,80年代出生的音乐人都变成了老人。 在这个竞争日益激烈的时代,我担心那些过于热衷于艺术和名誉的年轻人可能会因为对天才的崇拜而走上弯路或走上歧途。 他们不是学习成为天才,而是被误导,而是学习天才的技能。 怎么了?
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倾向。 我一直想与众不同,过上非凡的生活。 我有意无意地纵容了这种性格,甚至宁愿做个怪人。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的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如果你成为这样一个有缺陷或半成品的“天才”,那还不如成为一个正常人,哪怕是平庸。
行板
我第二次来威尼斯是随交响乐团巡演意大利。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一行人来到这里欣赏风景。 我们先坐车,然后换乘船到达泻湖。 清晨的湖面随着键盘的光芒闪烁。 又高又细的塔看起来像一支削尖的铅笔,又像巨人手中的接力棒。 河两岸高低不一的建筑,大概就是乐队的阵容。 真正的交响乐表演依赖于湖水的激荡——光与游艇的碰撞,或者风与浪的交响。
船上的年轻乐师们个个精神抖擞。 其中一位是首席双簧管,帅气、热情、豪放,风吹动额头的头发,飘逸迷人。 威尼斯的水彩天光让他立刻就爱上了这个场景,聊得津津有味。 他告诉周围的音乐家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那时我对他还不是很熟悉,所以我就静静地听他讲故事。 这对他来说是一段甜蜜的爱情之旅,像朝霞一样在他的心里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他需要别人与他分享。 当时,他还是瑞典著名乐团的副首席主唱。 这期间,他利用假期来到了威尼斯,认识了一位来自深圳的女孩。 他一见钟情,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对彼此做出了终生的承诺。 最让他难忘的是他们在日落桥下相爱。 他说,他住在水边的一栋红色小楼里,度过了他的甜蜜周。 他说房间不贵,但当时他没有多少钱。 如果钱有钱的话,他肯定会呆一个月。
船行进间,他突然指着对岸,顺着碧波荡漾的水面望去。 远远望去,他看到一排红砖小楼,就像漂浮在水中一样。 他说就是那栋楼。 那个小楼是一家酒店。 它的质量很好,很多艺术家都曾住过那里。 他说他还没有玩够,想再找机会来这里度假。
听了他的故事的人们都很羡慕,纷纷表示想抽空在这里住上几天。 我很想听听他的故事,但不幸的是我已经到站了。
下了船后,我们其他人就分开了。 我感觉这些年轻的音乐人正在走在爱情的路上。 他们的脸庞明亮,脚步轻快,他们兴奋得仿佛在与时间赛跑,撒出更多的阳光,沾染更多的色彩,寻找更多的东西。 甜蜜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它会像一只海狮,把头拱进水中,阳光下展开金色的鳞片和金色的翅膀。 年轻是多么美好啊! 油然而生的羡慕,就像岸边的涟漪。
托马斯·曼著名小说《威尼斯之死》的主人公阿申巴赫是一位52岁的诗人,他努力创作,却突然觉得自己老了,疲惫不堪,于是在生活的迷茫中来到了威尼斯。 他遇到了一个金发男孩,唤醒了他内心的强烈冲动。 这个金发男孩是一个完美的男神,俊美无比,一眼就将他的灵魂完全俘获。 这是一首象征性的诗,也是一座闪耀的精神殿堂。 这是编剧的天才想法,极致的柏拉图式的美感,但到了大导演维斯康蒂的手里,居然被搬上了银幕,改名为《威尼斯之死》。 “死亡”这个词被突出显示。 单从这两个标题来看,我更喜欢前者的“魂断”,它深刻地描写了诗人绝望的人生,比死亡更有回味。 而且,电影的表达方式毕竟比小说更加露骨,难以匹配诗人内心极度复杂、压抑的阴郁程度。 当然,电影中也有独特的闪光点,比如个性鲜明的立体人物,明亮却忧郁的风景,尤其是马勒《天堂》的音乐,如水般漂浮,融合了无尽的忧郁和悲伤。 你会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想一想,52岁的诗人会觉得自己老了,但我和交响乐团这样的年轻人一起环游世界,我已经是花甲之年了。
大运河成为通往圣马可广场的跳板,这里似乎是人流的泵站。 它位于威尼斯市中心,是威尼斯的主要广场。 广场由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师( )设计,广场上的许多建筑都具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特色,包括精美的拱门、柱子和拱廊,以及著名的文艺复兴建筑——圣约翰教堂。 圣马克大教堂。 我还记得第一次和女儿去教堂的情景。 她穿着一双时髦的皮拖鞋,但不合标准,因为脚跟上没有通常的带子,所以她无法进入教堂。 于是导游找来一根绳子,系在她的鞋后跟上,然后她就迈进了寺庙。
圣马可广场太热闹了。 两侧鳞次栉比的建筑里,人流不断。 这里有商店、咖啡馆、酒吧,还有精美的雕塑和壁画,都充满了文艺复兴时期的特色。 露天咖啡馆前有弦乐四重奏表演。 我落在了年轻音乐家的后面,只有水天和我在一起。
水天已经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他还保留着难得的纯真。 在我看来,这就是“美国的纯真”。 他一听到这首四重奏熟悉的旋律,就说这是莫扎特的弦乐四重奏K525。 轻快的句子带着行进的节奏,在春风中荡漾,给人一种舒畅的感觉。 水天说这首歌他以前弹过。 那是他和几位退休老人组成的“水乡团”,表演一些室内乐表演。 我们随着莫扎特的旋律走过去,站在旁边聆听。 一把大提琴、一把中提琴和两把小提琴一一演奏。 他们都穿着黑色服装,白领,打着黑色领结。 他们的动作优雅,表情幽默,在如此喧闹的场合,音乐并没有被噪音淹没。 周围走来走去的人很多,但只有我们两个人停下来听。
四位弦乐演奏者并不在乎观众有多少,就算不在乎,他们也会如此投入。 他们可能已经习惯了玩水、玩建筑、玩鸽子。 专业品质使他们免受任何干扰。
当一首歌结束时,另一首歌开始——“爱的悲伤”。 这首克莱斯勒著名曲子的旋律与威尼斯的氛围完美契合。 首先有一对情侣走了过来,然后又有几对情侣互相拥抱着漫步进来。 这时,附近的成对鸽子也被这甜美忧郁的旋律所吸引,落在了一对情侣的肩上。
威尼斯,一座激发人们想象力、丰富情感体验的城市,也是一座埋葬爱情的坟墓。 鲁阿尔说,海明威、茨威格、巴雷斯、拜伦等著名作家和诗人来到威尼斯后都陷入了绝望。 正如夏多布里昂深爱着法国沙龙女主人波琳·德·博蒙,却对威尼斯失望而归,绝望地回到罗马,在法国公墓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爱情坟墓,而巴雷斯·威尼斯则为这位伟人竖立了墓碑。和破坏性的爱。
有人说,威尼斯堪称观察激情的奇异天气观测站。 情绪的压抑和爆发,让威尼斯成为毁灭灵魂的百慕大三角。 何况,世界上还有哪个城市有如此令人惆怅的魅力呢?
有人说威尼斯是绝望之轮,是死者的最终归宿。 作为一个游客,我没有那么强烈的情绪。 虽然我受到一些文学书籍的阴郁影响,但我只能停留在思考和理解上。
也许是因为我的威尼斯之行只是一次肤浅的游览,缺乏真正艺术家的深度体验。 这种浅游的标志性内容就是用手机到处拍照。 因为我已经来过一次了,不再像第一次那样贪婪地拍照。
不知不觉,我走过了叹息桥,进入了运河深处的街道。 随时都会出现一艘贡多拉船,船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站得笔直,过桥的时候你会担心他的头会不会被撞到。 不知名的桥梁随处可见,有桥的地方就有船。 贡多拉就像土耳其靴子,漂浮在水中。 在我看来,薄薄的船体就像镀金的梳子,托起漂浮的水面。 梳理出细密的线条,优雅地摆动后,一艘又一艘的贡多拉从桥下钻了出来,首尾相接,井然有序。
靠岸时,一些游客想要上船。 开船的意大利壮汉向我们招手。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女儿坐过这种船了,所以就挥手让下来了。 这时,一名青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穿着一件橙红色的T恤,十分引人注目。 他正在向水天打招呼。 水田小声对我说,他是一个刚加入乐队的长号手。 他身材高大,素有大炮之称。 他非常平易近人,热情地邀请我们上船。 他大方地说他会买票。 我们还是拒绝了。 他跳上缆车,做了一个请岸上人拍照的手势。 我也凑过去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年轻真好,充满青春活力。 色彩和帅气的剪影倒映在水中,格外引人注目。 载着他的小船顺着河水斑驳的古墙和船身的涟漪,一次次亲吻着砖墙上的绿藻,渐渐渐行渐远。 他橙红色的背影与粘稠的绿色河水形成鲜明对比,像一朵花、一幅油画一样铭刻在我的记忆里。
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年轻而充满活力的音乐家在回家的例行检查中被诊断出患有肺癌。 我多么希望这是一个误诊啊! 他还会再来威尼斯吗? 我不仅想到了鲁比娜关于威尼斯的中篇小说《威尼斯高潮》。 (《世界文学》2017年第4期标题为《威尼斯人的高潮》)
快板不要太快
(节选,全文约12900字)
原文发表于《北京文学》(精彩读物)2023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