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卖“吉祥物”的自助售货机受年轻一代青睐
本报独家揭秘新零售背后的真相：为何亏钱却依然赚得盆满钵满
● 除了涉嫌误导、欺骗消费者，“福袋”市场还存在“三无”产品等乱象
●业内人士认为，以抽奖为名销售低价值商品，甚至三无产品，涉嫌违法行为，严重侵犯消费者合法权益，相关部门应尽快查处。
如果有一种产品，能给你带来超值体验的幸运，你会购买吗？
近日，一款名为“幸运盒子”的机器出现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城市各大商场。据商家宣传，其“幸运”之处在于，消费者只需花30元扫码，就有机会抽取平板电脑、手机、拍立得相机等。商家还承诺，“幸运盒子”内每件商品的价格都大于等于30元。
“福袋”一经推出，就受到众多年轻人的欢迎，如今已成为抖音、微博等社交平台上的“网红机器”。
据媒体报道，“幸运盒子”的创造者心愿先生是众多新零售行业的领军者，凭借新零售商业模式迅速成为自助售货机行业的独角兽。心愿先生品牌经理徐瑞峰曾对媒体透露，线下机器主要是为了推广心愿先生自有品牌产品，通过超值的体验吸引用户到线上，而自动售货机只是推广自有品牌产品、最终实现自身商业闭环的营销手段，价值30元以上的赠品则是心愿先生为其新零售模式做出的商业投入。
这就意味着他们目前并没有赚钱。换句话说，商家目前为了做宣传是赔钱的，但对于消费者来说，这是只赚不亏的。
事实真是如此吗？《法制日报》记者近日在北京深入调查，揭开了新零售商业模式“亏损”背后的真相。
仅限普通商品
彩票抽奖涉嫌误导消费者
2月23日上午11点半，记者来到朝阳区北苑尚品折扣店进行实地调查，商场北入口不远处就站着一位“心愿先生”。当天是周六，前来扫码的消费者络绎不绝，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记者注意到，在这台机器的不远处，放着一个黄色的垃圾桶，这是“许愿先生”的专用垃圾桶，里面已经堆满了不少被丢弃的盒子。
“心愿先生”左侧货架上有20个盒子，对应右侧屏幕上的20个数字。消费者选中自己喜欢的数字后，会弹出微信支付二维码，扫码支付30元后，对应位置的盒子就会从货架上掉下来。幸运盒子里除了有商品，还有一张刮刮卡。整个交易流程，和我们平时用的自动售货机完全类似。
《心愿先生》的屏幕上方，醒目的大字十分吸引人：“本周全国预计开奖奖品数量728个，其中一等奖苹果XR14个，二等奖Beats耳机56个，阿玛尼手表56个，三等奖迪奥口红301个，宝丽来相机301个。”上周，开奖奖品数量为584个。
家住北苑附近的张先生已经来扫码抽奖多次，在孩子们的再三要求下，他每次都会花上几百元。
张先生告诉记者，自己中得的所谓“大奖”里，有男士洗面奶、耳机、充电器等不少东西，“没什么用，都是些不知名的牌子，反正我也没听说过。”至于里面的抽奖卡，一般都是连盒子一起直接扔掉。
临近中午12点，柜子里的“福箱”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但等待扫码的人依然不少。
记者也随机试了一下，不过运气不太好，盒子里装的是一条WISH系列水晶镶嵌黄金锁骨项链，拆开包装前，张先生开玩笑说：“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能评判吗？”记者问。
张先生说：“你要仔细听架子上东西掉下来的声音，如果是平板的话，想象一下它有多重！”
与张先生一样，期待“幸运箱”中大奖的人还有很多，但据记者现场观察，大多数人都是满怀希望而来，却失望而归。
消费者为何屡屡被误导？记者发现，在“心愿先生”自动售货机上，“扫码赢大奖”、“双倍大奖！100%中奖几率！”等字样最为醒目直观，而整个购物流程“选择商品—扫码支付—自动落货—扫描中奖—关注领奖”仅以极小的字体列在数字上方，消费者很难甚至不可能注意到。
业内人士认为，商家“扫码中大奖”的描述具有误导性，商家并没有明确标明幸运盒中没有大奖物品，这样的描述很容易让消费者误以为大奖就在“幸运盒”中，只要扫码微信支付就可以中奖，而这正是商家利用的漏洞。
成本不到15元
30多元的价格是虚假承诺
在“心愿先生”附近工作的售货员小王，也曾经历过“幸运盒子”的热潮。她告诉记者，以前看过别人玩，也玩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中过大奖。有些奖品是不知名的化妆品，她根本不敢用。至于商家说的迪奥口红，她也没见过这家商场扫出来。
“去年9月，‘福袋’刚进商场的时候，扫福袋的人特别多，人流如织，每次都要排队！”小王向记者描述当时福袋的火爆程度。但现在扫福袋的人少了，“一是扫不了贵重物品，二是新鲜感消退了。”
“你想想，30元的扫描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啊？不然商家还怎么赚钱呢？”小王说。
比如，“我想扫一支口红，但是扫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我可以用扫码赚到的钱去买一支好一点的口红。”小王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记者在心愿先生的微信公众号上发现了这样的描述：“心愿先生于2018年3月首创‘幸运盒子’创意新零售模式，着力打造自有品牌创意产品，目前已拥有十大品类百余款自有品牌产品。同时凭借强大的品牌宣传、自主设备、专有系统、强大的技术支持，迅速占领市场，成为行业领先品牌。我们保证盒子里每件产品的售价大于等于30元。”
那么，这个承诺是真的吗？
记者电话联系了心愿先生官方客服，表示自己想要加入。
半小时后，一名自称负责北京地区开发的人员给记者打来电话，告知了加盟政策：“心愿先生”自动售货机只租不卖，押金1万元/台，租金500元/台/月，合同期限为一年，一年后押金返还。
拓展人员称，目前公司在全国范围内采取只租不卖的模式，机器里的盒子都是从公司统一采购的。3月1日，公司刚刚在北京地区开放加盟店，现在加盟的话，采购可以享受更大折扣。
开发人员告诉记者，之前的售价是22.5元一盒，一盒80盒，现在如果购买5盒，可以享受每盒1元的优惠，这也意味着优惠后的进货价在18.5元一盒左右，所以卖出的每一盒都能保证至少11.5元的毛利。
“只要选好位置，人流量大的地方，每天四五百元的收入就能回本。”开发区工作人员特别提醒记者，箱子里装的都是普通商品，如果是大奖，消费者需要联系开发区工作人员兑换奖品。
记者问：“公司采用的是什么盈利模式？是卖商品，还是收取机器月租？”开发人员回答：“当然是卖商品了。”
业内人士指出，如果算上人员等成本，再加上公司的净利润，每箱的成本远不到15元，这意味着消费者基本很难买到30元以上的商品。
调查过程中，记者多次打开幸运盒，发现除了项链外，还有纳米喷雾保湿仪、男士洗面奶等。这些产品只能在其官网找到，售价都在30元以上。在各大电商平台上均未发现相关产品销售信息，因此很难判断产品的真实价格。可见，商家承诺“售价30元以上”，难免是胡说八道。
此外，记者注意到，这些产品标识上的品牌方均为纽约心愿先生品牌服务有限公司，代理商为广州心愿先生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并未标明具体生产厂家。
诡异的是，记者在查询该产品品牌权人纽约心愿先生品牌服务有限公司的地址（90 STATE STE 700 40，NY 12207）时发现，在国家知识产权局商标局官网的商标检索系统中，英诺维科技有限公司在申请“好汉威”商标名时也使用了这一地址，即美国纽约州奥尔巴尼市90 State , Suite 700, 40, Suite 700。
纽约愿望先生品牌服务有限公司和英诺维科技有限公司是同一家公司吗？目前尚不清楚纽约愿望先生品牌服务有限公司是否真的存在。
三次无产品出现
严重侵犯消费者合法权益
随着调查深入，记者发现，“福袋”市场除了涉嫌误导、欺骗消费者外，还存在“三无”产品等乱象。
3月1日中午12点20分，记者来到朝阳区望京的卡德茂商场，从商场南门进入，看到一楼扶梯旁并排摆放着两台自动售货机，一黄一蓝两台，蓝色的机器在右边，售卖各类瓶装水，黄色的机器在左边，被称为“幸运测试机”。
“幸运测试机”与“许愿先生”十分相似，普通消费者一眼很难区分：机器左侧同样是20个架子，右侧屏幕上也有1到20的数字；不同的是，架子上的“幸运盒”有黄色、粉色，甚至还有黑色。
记者仔细观察发现，黄色盒子名为“福袋”，扫码一次售价30元；粉色盒子名为“福礼盒”，扫码一次售价60元；黑色福袋则售价100元。
记者随即扫了两个福袋，其中一个里面装着一个“3D滚轮按摩器”和一张心愿卡。记者随后用手机搜索某电商平台，输入关键词“3D滚轮按摩器”，电商平台显示，同类产品售价远超30元。
但当记者想仔细对比产品质量时却发现，手里的货品既没有生产厂家，也没有产品合格证，更没有许可证编号。
记者打开另一个福袋时，钱包的拉链却掉了，包装上同样没有找到任何产品信息。
记者查阅资料发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产品质量法》的规定，产品包装上必须有中文厂名、中文厂址、电话、许可证号、产品标志、生产日期、中文产品说明书等，缺少任何一项均视为不合格产品，缺少上述任何一项要求，均可视为“三无”产品。
那么60元的“福袋”呢？记者扫了一眼两个这样的礼盒，发现一个装的是没有中文标签的韩国产品，另一个装的是外国品牌的洗发水，两种产品也难以区分。此外，福袋里的几张心愿卡上都显示“无奖”。
业内人士认为，以扫奖为名销售低值商品，甚至三无产品，涉嫌违法，严重侵犯消费者合法权益，有关部门应尽快查处。（徐伟 侯建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