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是一家“低端”的高端仿品店，LV、GUCCI等品牌包包价格都在200元左右，除了一线奢侈品，还有二三线的MK、coach等品牌包包。
忙碌的售货员说，现在卖MK、coach仿包的店不多了，这些品牌包打折后也就七八百元，利润不高。她建议记者去买一线品牌，同样的批发价，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看包的顾客也纷纷聚集在一线品牌门前。
当记者指出这里这些高档仿包质量太差、容易被识别时，阿梅带记者来到了10楼的另一家店，这是一家“中档”店，店里没有二三线品牌，只有一线奢侈品。
这家店的装修也和11楼的有明显区别，一些限量版的包包摆在玻璃柜台里，看上去很贵气。这里的高端仿包大概700元左右，颜色比较准，手感比较软，不过做工也比较粗糙，内衬里可以清晰看到凌乱的线头。
卖家和店主表示，很多海外代购来这里买东西，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真伪。图片来源：袁勋杰
销售员热情的推销自己的产品，旁边的阿梅提醒说，如果要送朋友就去他们店里买，价格也不算太贵，摸起来手感跟正品一样，不过最好跟朋友说这是高端仿包。
如果是开微商或者品牌折扣店的话，他们的包包还没有到“和正品难分伯仲”的程度，细心的买家基本都能看出来。
这家“高档店”并不在这栋楼里，而是在附近一栋大约七八层高的老旧居民楼里。
那里的安保比皮革城还要森严，住宅楼上锁着一扇大铁门，门外还站着几名年轻男子守卫。
阴暗狭窄的楼道里，几拨顾客挤在一起看商品。
阿梅带记者来到这家店的三楼，进门后，一名售货员正忙着招呼顾客，另一名售货员则挥舞着手机，自己做着微商，主打卖点是“高端品牌海外代购”“折扣店”。
接待顾客的营业员向记者展示，一位朋友刚刚在她这里买了一个LV包，价格是2250元，如果放在柜台上，这个包要卖到1.5万元。
另一位导购员表示，国外很多海外代购都是从他们这里进货的，并向记者保证，他们的产品“跟正品没有区别”，如果不是专业人士，很难辨别真伪。
当然，这里的高端仿包价格也较高，基本都在1000元人民币左右，一些“限量版”的价格可以接近2000元人民币。
店里摆满了各种仿冒奢侈品包，最真实的版本就放在贵宾室里。图片来源：袁勋杰三
2018年1月22日，福建省莆田警方开展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以“海外代购”、“视频直播”等名义销售假冒包袋的犯罪团伙，在两个窝点查获假冒LV、GUCCI、CHLOE等奢侈品包袋200余个。
莆田警方通报称，2017年7月起，犯罪嫌疑人成立“女包”公司，大量采购高档仿制品牌女包，并通过“视频直播”采购模式吸引消费者下单。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海外代购，犯罪嫌疑人还自行打印了海外销售单据和收据，并加盖自制的假印章。
警方通报称，犯罪嫌疑人从广州白云皮革城购买了该高端仿冒品牌。
记者调查发现，在白云皮革城，卖货、包装、物流、伪造海外文件等海外代购、微商的“工具”，在这里都提供“一条龙服务”。
“我们这里可以提供一条龙服务。”阿梅告诉记者，“一楼卖正品包装20元一张，还有卖海外购物小票3元一张，如果要发假物流的话，需要多加几块钱。”
“假物流”是指可以制造出海外的物流记录，通过这种“假物流”，制造出一种假象：消费者购买的商品是从海外发货的，有可追溯的痕迹。
阿梅向记者展示了假收据，上面既有POS机的付款记录，也有LV专柜的收据，都是英文的，对于没有海外购物经验的人来说，很难判断这些收据的真伪。
记者看到，仿冒包装在一楼的几家店里，里面都是LV、GUCCI的纸袋、绸袋，把高档的仿品包放进去之后，看上去高档多了。
多家门店的销售人员告诉记者，这些高档仿包都是自家工厂生产的，如果客户需求量大的话，工厂还可以专门生产一批客户需要的品牌款式。
“来这里买包包的大多是微商或者海外代购，像侯耀华这样买高端仿包送礼的也有，但不是很多。”阿梅说，“这里主要做批发，批发价比零售价低很多。”
阿梅介绍，在这里拿货的微商和海外代购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自己有团队，自己定价给团队提成，然后通过自己的微商团队把货卖出去；另一种是加入加盟店，把编辑好的照片和文字发在微信群里，微商只要在朋友圈里复制就行，有人下单，货就直接从他们那里发货。
“第二种模式不需要库存和存货，风险低，利润也低。第一种模式可以让你拥有自己的库存，自己销售、发货，或者你不需要库存，我们发货，这样利润更大。”阿梅说。
阿梅向记者展示了浙江一位老板的转账记录，两个月时间，老板从她手里拿到了1万多元的货，她付给老板800元，但老板在微商上赚了3500元，他每卖出一件，就赚2700元。
“其实就是发朋友圈而已，如果想更真实一点，找几个国外的朋友，发几条美国、日本的位置信息就行。”阿梅说。
店主说，每天来买包的人络绎不绝，但货源从不短缺，因为他们可以随时从更大的仓库调货。 袁勋杰 摄
四
白云皮革城的假货行业由来已久，早在2012年就有媒体报道称，白云皮革城正在不断升级改造，擦亮广州“皮具商贸之都”的品牌，摘掉“A货集散地”的帽子。
2015年底，白云区打假办公室加大对白云皮革城周边涉假租赁房屋的打击力度，捣毁多处制假窝点，查封涉假租赁房屋。
2016年，广州经侦大队对分散在广州不同地区的四个制假团伙展开了统一围剿，查获两条制假皮具生产线及大量皮具原料，查获假冒LV成品、半成品6000余件，“价值”近亿元。侦查中，警方还在中东迪拜发现了这些团伙的仓储、销售窝点，抓获两名犯罪嫌疑人，缴获假冒LV、假冒CK等疑似假冒奢侈品6万余件。
但此前的打假整治收效有限，去年初就有媒体调查报道，广州月里皮具城、白云皮具城周边地区存在隐蔽性极强的制假行为。
举报后，广州市白云区市场和质量监督管理局立即部署对三元里皮革商圈开展专项整治行动，对皮革城周边6家假冒包材店铺进行查处。
显然，这让制假售假团伙更加谨慎和隐蔽。记者发现，如果没有律师的引导，外人根本进不去一些高端仿品店。这也是多次打击行动效果不理想的主要原因。
对此，北京外国语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市法学会电子商务法研究会副会长王文华表示，不能只依靠公安的力量，地方质监、工商等相关部门也要承担起应尽的责任。
“由于基层公共部门执法力量不足或执法意识不强，上述法律很难发挥作用。区域性的制假活动，一个村子、一个乡镇搞制假，而且存在的时间比较长，监管部门不可能不知道，关键是要有长期的认识。”王文华说。
“其实，打击假冒产业带，也会促进当地产业转型升级、经济可持续发展。”王文华说，从企业角度看，合规才是唯一的出路。
作者 | 袁勋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