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诗选》:泰戈尔著,郑振铎译,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
徐悲鸿的《泰戈尔肖像》。
“印度诗人泰戈尔曾说:‘信仰激励人们勇敢面对未知的未来。’”7月4日,习近平主席在出席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元首理事会第二十三次会议视频会议时引用了泰戈尔的名言。2016年,二十国集团杭州峰会期间,习近平主席在游览西湖时引用了泰戈尔的诗句:“山高耸入云,脚下的水随风飘荡,仿佛在问他,他却骄傲地一动不动。”
今年是泰戈尔荣获诺贝尔文学奖110周年。泰戈尔深受中国读者喜爱,他的《吉檀迦利》《飞鸟集》《月牙儿》等诗集在中国家喻户晓,他的“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当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时,你也会错过星星”等诗句更是家喻户晓。
用歌曲表达美丽,用诗歌表达感受
1913年12月,英国《图书月刊》在“最佳图书”榜单中只选出一本诗集——《吉檀迦利》,这是泰戈尔的第一本英文诗集。爱尔兰诗人叶芝在《吉檀迦利》的序言中,把泰戈尔描述成一位神秘而宁静的东方哲学家,认为他的诗歌丰富而朴素,“展现了我一生梦想的世界”。1912年出版后,《吉檀迦利》在西方文坛名声大噪。1913年11月,泰戈尔获诺贝尔文学奖,成为获此殊荣的第一位亚洲作家。
《吉檀迦利》源于孟加拉语,“吉檀”是“歌曲”的音译,“迦利”是“供奉”的音译。《吉檀迦利》即为“供奉歌曲”。全集收录诗歌103首,首尾相接,韵律优美。这些诗歌语言朴实质朴,情感真挚,意象丰富多样。劳动与爱情,纯真与永恒,自然与宇宙,一切都可以纳入诗中。
除诗歌外,泰戈尔还创作了13部长篇小说、100多篇短篇小说、60多部戏剧,以及大量的绘画和歌曲。尽管涉猎了多种文学体裁,但泰戈尔最珍惜、最喜爱的还是诗歌。他曾在不同的作品中多次表示:“我只是一个诗人。”在诗人眼中,“我们心中积攒的欢乐,当我们想表达出来时,就变成了创造”;当我们以积极、创新、美好的憧憬融入世界,“旧时的文字刚死在舌尖,新的音乐便从心中迸发出来;旧时的轨迹消失,新的领域便奇妙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泰戈尔的诗篇洋溢着清新、宁静、静谧的气氛,但并不远离现实,也不浮于空中。他认为“诗歌和艺术中决定性的真理是人的真理”,人类认识“美”和“真”的最好时机是通过社会生活,而真理“在锄旱地的农夫身上,在锤打石头的筑路工人身上……”在追寻美和真的过程中,泰戈尔强调“人”的重要性:只有通过“人”,才能实现“美”。因此,他写道:“农夫在耕田,工人在织布,渔夫在撒网捕鱼——他们从事着广泛而复杂的劳动,世界依靠他们前进”,“人类的生活是幸福的,值得赞美的”。他肯定人的价值,强调个体作用的重要性,“我应该发扬自我,向四周辐射”,“你和我组成的壮丽游行队伍,布满天空。” 泰戈尔对人类、对世界充满着爱。他说:“我一生/用我的整个身心/执着地爱着/田野的光与影。我的爱/充满着无边无际、炽热无比的希望,把我的语言洒在/无边无际的蓝天里。”“我满怀热情而来,满怀博爱而去。”……对人的肯定与关怀、对美的追求与歌颂、真挚博爱的精神洋溢在字里行间,使得泰戈尔的诗至今仍受到世界各地读者的喜爱。
我爱中国,因为我的家乡
泰戈尔创办的印度国际大学图书馆珍藏着一本英国汉学家阿瑟·韦利翻译的《中国诗一百七十首》,页边有泰戈尔的手写注释。诗人自幼对中国怀有好感,1898年他在一篇文章中阐述了自己对东方文化和中国文化的理解和热爱。他认为,中国文化的特点之一就是热爱世界。中国人“以坚决和执着的态度热爱世界,热爱身边的物质,这是事实;但你们不会用排斥和垄断的墙围住你们的拥有”。他还称赞中国艺术“伟大而壮丽”,从中可以看到事物的内在灵魂。
泰戈尔尤其喜爱中国传统文化,他曾说:“到中国,如同回到故乡。”他熟知《道德经》,对老子的研究颇深。1930年,泰戈尔在牛津大学演讲时多次引用《道德经》,如“死非危”、“有德者和谐,无德者灭亡”等,认为其中蕴含着人生如何和谐、修身如何静雅的智慧。
在中国古代诗人中,泰戈尔尤爱李白。在他的心目中,李白是一位现代诗人,因为“现代”意味着永远充满爱,用热情看待世界,获得超然的快乐。他说:“中国诗人李白所创作的诗歌,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但他仍是一位现代诗人。”无论是“问我为何居青山,我笑而不答,心随心安”,还是“碧水清月明,白鹭飞翔”,都是泰戈尔心目中优美的“现代诗”。他很喜欢李白的《长感行》:“朝夕下三坝,提前带书报回家,相逢无妨,一路长风沙。”诗的内容看似平凡,但情感却自然而富有韵味,具有超越时空的感染力。
不懂汉语,是诗人多次表达过的遗憾。在现场欣赏了梅兰芳的京剧《洛神》后,泰戈尔惊叹于他的表演艺术,用毛笔用孟加拉语写了一首诗送给他:“亲爱的,你用我听不懂的语言的面纱遮住了你的脸,就像远处被水雾笼罩的云雾和山峦。”全诗浪漫而真挚,表达了《洛神》给诗人带来的精神审美享受,也隐喻性地表达了自己因语言障碍不能充分理解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和京剧艺术的真谛的遗憾。
延续中印友谊
1924年,泰戈尔乘坐的客轮缓缓停靠在上海惠山码头,码头上挤满了前来欢迎他的中国文艺界人士,这是泰戈尔期盼已久的首次访华。
徐志摩在这次旅行中担任泰戈尔的翻译,也是他在中国的“不分年龄的挚友”。1923年,徐志摩创办文学社“新月社”,社名即来自《新月集》。在杭州期间,徐志摩陪泰戈尔游览西湖,两人吟诵、讨论、作诗,其乐融融。泰戈尔回国后,两人通过书信保持联系。徐志摩在信中称泰戈尔为“老大哥”,泰戈尔则为徐志摩精心取了一个美丽的孟加拉语名字“苏斯玛”,意为优雅。2010年,中印建交60周年之际,印度赠送的泰戈尔铜像被安放在上海徐志摩故居附近,以纪念两人的深厚友谊。
此次访华期间在北京逗留期间,恰逢泰戈尔的生日。当晚新月社同仁演出了泰戈尔的剧作《齐特拉》,梁启超在生日会上为泰戈尔取了中文名字“朱震旦”。“朱”意为“天竺”,是印度的别称,“震旦”是古印度对中国的别称。泰戈尔十分喜爱这个名字。1941年,病重的他在病床上深情回忆:“我取了个中国名字,穿上了中国衣服。我深深体会到,有朋友的地方,就有新的生命。”
1937年,印度国际大学成立了中国书院,书院成立典礼在孟加拉新年举行。典礼上,泰戈尔发表了长篇演讲《中国与印度》,回顾了中印友谊和文化交流。从此,中国书院成为中印文化交流的重要桥梁。许多中国学者、艺术家来此讲学、创作作品。如画家徐悲鸿曾创作过泰戈尔、甘地肖像,还有《愚公移山》等作品;作家、翻译家金克木也曾到此参观访问。
2021年5月,纪念泰戈尔诞辰160周年诗歌朗诵会在线上举行,上海市金源中学和印度新德里泰戈尔国际学校的师生通过泰戈尔的诗歌传递友谊与关怀。
在印度,泰戈尔数次回忆起在长江上看到的美景:清晨白帆点缀江面,木船在江面上穿梭,一幅幅生命自由流动的壮丽画卷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在这幅画卷中感受到了生命的生机,走进了广阔的人间。泰戈尔一生都与中国怀有深厚的情谊,希望自己能成为延续中印友谊的使者;中国读者对泰戈尔的喜爱,让诗人的文学生命不断闪耀着光芒,也让诗人得到了他所渴望的理解和关爱。
(作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亚洲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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