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家具龙头企业尚品家居正加速启动“第二跑道”。
3月中旬，在北京京东总部，尚品宅配与京东联手打造的“京东家居设计平台项目”正式启动，这是继2021年6月达成战略合作后，双方在拓展数字化业务、打造平台化基础能力方面的又一次合作。
携手电商巨头，尚品宅配不仅是在定制家具领域深耕线上线下服务，更重要的是整合资源、补齐短板，为抢占“全屋定制”新赛道铺路。而一直在焦急寻找第二条增长曲线的尚品宅配，
在这背后，尚品宅配十多年前开创的定制家具市场，如今已步入“乱世”时代。尚品宅配创始人李连珠四年前就预言定制家具将“消亡”，新的增长点在全屋装修领域。
如今，位于佛山南海狮山的佛山市维尚家具制造有限公司（尚品宅配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维尚”），依然以领先的智能制造场景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参观者。在地方，在危机感的驱动下，自带“互联网基因”的尚品宅配正尝试用数字化革新另一行业。
李连珠接受采访。
定制家具的消亡
2018年7月18日，在佛山一家企业家培训学院的教室里，原大学讲师李连珠受邀重回讲台。在这堂原本要分享尚品宅配成功的课上，李连珠提出了一个颇有意思的问题，他表示，三到五年内，定制家具将会消亡。
“所谓没落，就是跟早些年的成品家具变得一样了——产品同质化。”李连珠说。即便是在刚刚过去的2017年，尚品宅配依然保持着30%以上的营收增幅，即便净利润增幅超过48%，李连珠依然敏锐地感觉到了危机。
不出所料，成功演讲中的“定制家具消亡论”引起了行业和媒体的关注。回顾当时的报道，不少媒体都选择这个观点作为报道标题。它是一家80%以上产品为定制家居的上市公司，更重要的是它率先提出了全屋定制家具的概念，掀起了定制家具的行业潮流。
要了解尚品家居在定制家具领域地位的重要性，还得追溯到20多年前其创业之初。
1994年，中国第一条64K国际专线正式开通，标志着中国进入互联网时代。当时，中国很多未来的互联网巨头还没有踏上创业之路。在南方某大学任教的李连柱毅然辞职投身商界，和同学、朋友一起创办了“远方软件”公司。
起源于互联网的远方软件，将目光投向了最传统的家具行业，专门从事家居设计软件的开发和销售。在向家具企业销售设计软件的过程中，李连珠发现，当时的家具市场，需求与生产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存在着严重的“代沟”：消费者的房屋类型、喜欢的风格各不相同，但供给端却难以满足这些个性化的需求。
“当时家具行业发展很快，但发展模式就是做成品家具，没有‘定制’，大家同质化严重。”李连珠回忆道。
市场空白往往就是商机所在。2004年，李连珠和创始团队创办尚品宅配，开始销售定制橱柜、衣柜。起初公司只做设计、销售，制造环节由OEM工厂完成。但后来他们发现，原本做成品家具的OEM工厂无法满足量产定制家具的需求。
于是2006年，负责尚品宅配定制家具生产的维尚在中国家具产业重镇佛山成立，早期维尚也因无法处理大批量定制家具订单而陷入混乱，关键时刻，做软件背景的团队展现出优势，他们利用软件信息化改造生产线，最终实现定制家具的量产。
位于佛山南海的维尚智能工厂。
事实证明，定制家居是一个巨大的蓝海市场，尚品宅配也一路突飞猛进。李连珠称，在公司快速发展阶段，营收增速一度超过100%。2017年，尚品宅配在深交所上市，股价随后不断上涨，2018年中旬达到顶峰，最高市值超过260亿元。
尚品宅配也为定制家具行业打开了一扇大门，传统和新兴家具企业蜂拥而至。如果说一开始微尚是一枝独秀，那么等到它上市的时候，整个定制家具行业已经变得相当拥挤，定制家居上市企业有7家，2018年之后，整个定制家居行业竞争激烈，增速开始放缓。
不到二十年的时间，李连柱亲眼见证了这个行业从商机到危机的演变。在他看来，定制家具在异军突起之后，如今又回到了现成品家具的老路，产品同质化严重。
“对尚品宅配来说，更直接的危机感在于，随着同质化加剧，自身的差异化竞争优势将不复存在。”李连柱说。
如何打造“智能制造标杆”
尚品宅配的差异化竞争优势，并不体现在单一环节的突破，而是体现在整个商业模式的创新。
这一商业模式有四个关键词：C2B、O2O、大规模定制、云计算大数据。C2B是满足消费者个性化定制需求的商业模式；O2O是线上吸引客户、线下提供服务的商业模式；而C2B模式则以维尚格智慧工厂的大规模定制生产流程为支撑；而C2B和O2O的实现都离不开远方软件的云计算和大数据服务。
其中，最为人熟知的莫过于尚品宅配在智能制造方面的突破，位于佛山南海狮山的维尚智能工厂被视为中国“工业4.0”的先行者，2016年维尚被国家工信部评为2016年度智能制造试点示范企业，成为唯一入选的家具行业企业。
在成为智能制造标杆后，关于微尚的报道层出不穷。然而，有一个细节很少被提及，但正是李柱想要强调的：“微尚使用的设备和其他家具厂是一样的。其实因为刚起步，一开始并没有用到，资金不足，就买了相对便宜的设备，很多都是10多年的老设备，到现在还在用。”
换言之，微商实现智能制造并非靠大量投入高端设备，而是通过传统生产线的信息化，这对于国内众多正在探索数字化转型的中小企业有着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
在传统家具企业，一条生产线只能加工一种款式的板材，如果需要更换款式，工程师就需要更换机器的程序代码，每换一种款式就需要进行一次调整，这对于机器每天加工的难度很大，对于一条拥有数百、数千块板材的生产线来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威尚对这个生产流程做了一个改变，首先把要生产的不同款式的板材的程序代码全部制作好，通过网络或者USB传输到生产线上，机器人提前接收到了几百条加工指令，然后只需要将每一块板材对应的加工指令告知机器人，就能进行柔性加工。怎么告知呢？威尚给每一块板材都加了一个二维码“身份证”。
可以说，微商对传统家居生产的颠覆性变革，就是建立在这一流程信息化的基础之上，生产线信息化之后，增加一块屏幕，让工人看着指令，就能把板子送到机器上，实现了“机器指挥人”；一些重复性劳动岗位被机器人取代之后，进一步实现了“机器指挥机器”。
李连柱透露，微商最初提出量产定制家具时，曾受到质疑，最受质疑的一点是，这种生产方式会导致板材浪费。但随后的实践证明，算法比人更懂得如何节省材料——通过拆分、合并订单，微商将板材利用率提升至93%。
在微山完成一系列转型，实现定制家具柔性生产之后，2015年前后，工业4.0、智能制造等概念开始在国内兴起。如何在满足个性化需求的同时，尽可能实现规模化生产？成本优势，成为制造业转型的核心问题。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实现个性化定制产品规模化生产的企业，竟然来自于家具行业。”李连柱将微尚的这次探索形容为“无意间走到了中国制造业个性化定制领域的前列”。
很多人认为，微商的“互联网基因”造就了它独特的成长路径，但李连珠对这个优势有清醒的认识：数字化技术跟设备一样，是一种加工能力，也可以通过加大投入获得，当技术普及之后，行业又会回到原来激烈竞争的状态。
这就是李连珠所说的“灭绝”，对抗这种“灭绝”，需要找到新的增长曲线，开辟新的赛道，因此在预测定制家具“灭绝”的时候，李连珠也表示，尚品宅配会开始做新的事情，这次是渠道创新，进军全屋装修行业。
进入“全贴合”新赛道
全屋装修意味着将业务链条延伸至装修阶段，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尤其考验公司的资源整合能力和交付能力。
尚品宅配必须接受这个挑战，因为消费者的需求正在发生变化，新一代家居市场消费者更青睐省时省力的一站式体验，不再需要亲自跑到建材店比价、买材料、找施工队。
“微商是被需求‘逼’着往前走的，最初是为了满足个性化需求而成立的，现在的转型也是为了满足一站式家装需求。”李连珠说。
在他看来，装修环节才是家装流量的真正入口，也是最有价值的环节，装修公司应该给客户提供整套的解决方案，事实上，定制家居行业过去是“抢”装修的，如今随着一站式消费需求的爆发，双方角色互换，装修环节成为引流战的第一阵地。
从市场规模来看，全屋装修前景同样值得期待，据中房研究院数据显示，近年来全屋装修市场增速保持在20%左右，到2023年，中国全屋装修市场规模将达到1.3万亿元。
李连珠认为，过去家居行业的增长主要依靠新房市场的快速增长，随着新房增速的放缓，二手房市场的兴起，二手房和旧房市场将是未来家居行业竞争的主战场，而装修市场的发展更符合二手房和旧房装修的需求。
看好全屋装修潜力的并非唯山一家，事实上，与唯山在定制家具市场孤军奋战的境况不同，全屋装修市场从一开始就人头攒动。
2018年，被视作“家装元年”，一批头部定制家居企业纷纷尝试家装，此外，传统家装企业、互联网家装平台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家装，在佛山，甚至还有一些陶瓷企业也开始建设完备的家装渠道，希望抢占流量入口。
但真正推行全装修模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传统装修痛点颇多，加之施工环节存在猫腻，硬装与软装分开进行，不兼容导致返工的情况已不多见。
尚品宅配的探索是推动全屋装修工业化，其中的一个重点是通过“装配式装修”，逐步减少对建筑工人的依赖，提高施工标准化程度。
李连珠以房屋天花板装修为例介绍，在装修前可以通过系统模拟装修过程；在施工阶段，装修天花板所需的部件可以在工厂定制，运到现场后可以像乐高一样进行组装。整个施工不需要开槽、钻孔，甚至不需要用水，实现了“干施工”。
装配链很长，意味着单个企业很难独自完成，因此供应链协同极其关键。
2021年6月，尚品宅配与京东达成战略合作，全屋装修业务拓展、平台化基础能力打造是双方合作的重点之一，微商在全屋装修技术、装修建材方面经验丰富，京东则在供应链、物流仓储、议价能力等方面拥有丰富经验。按照计划，双方将携手共建数字家居新生态。
“全屋战略是一个长期而复杂的工程，但蕴含的价值巨大。”李连珠说。
威尚家具整装待发。图为位于佛山南海的威尚智能工厂。
利用系统克服不确定性
作为一家软件起家的公司，尚品宅配一直有着深厚的“互联网基因”。
在定制家居时代，尚品家居除了在智能制造方面领先，在互联网营销方面也走在行业前列，其打造的新居网MCN机构，自主孵化签约家居达人IP超过300人，线上粉丝超1.8亿。
在家装时代，尚品宅配依然选择在软件突破上先行一步，为了提升数字化能力，尚品宅配将建筑行业BIM技术的思路引入到家装中，所谓BIM技术就是基于建筑信息，实现在三维空间中构建建筑模型，不仅可以全面检测建筑材料间的碰撞问题，还可以达到“一处修改，处处更改”的效果。
基于BIM技术，尚品家居研发了适用于家装行业的BIM系统。BIM系统可以提前模拟整个装修过程，提前发现和规避实际施工中可能出现的隐患，避免返工和延误，精准统计建筑材料。对于消费者来说，BIM系统可以1：1比例模拟家装，在施工开始前就能直观看到完成的效果。
BIM系统还有一个重要的“导航”功能，用李连柱的话来说，它就像是装修领域的“高德地图”，施工队和消费者不需要手动去规划装修流程，只需要导入需要的装修数据，系统就会自动规划装修流程，接下来双方只要跟着“导航”走就行了。
在巍山狮山工厂展厅内，两块落地屏幕显示着BIM系统的“导航”界面。一条条犹如路网般蜿蜒的曲线代表着整个装修流程，曲线上不同的“路标”指引着不同的任务。导航牌随着装修的进展不断前行，并提醒着下一个“目的地”，比如“7个工作日后开始垃圾清运阶段”。
BIM系统的“导航”界面。南方+林东云摄
“装修有点像打车，目的地其实是确定的，但过程可能会很麻烦，返工就像司机绕路，产生了很多不确定性。”李连珠说，BIM系统的出现，让不确定的装修过程变得便捷，让整个过程变得确定。
这一举措，与微商最初对家具生产线的改造，几乎如出一辙，都是从对人的依赖，转向对系统的依赖。
在李连柱的设想中，BIM系统还有更大的赋能空间。比如地图可以增加餐厅推荐功能，BIM系统还可以在“导航”的同时，将消费者与自己需要的家装资源在每个关键环节进行对接。目前，这种对接资源的“中介”角色，就是尚品宅配的另一套体系——全屋云平台。
在系统平台的支持下，尚品宅配装修业务发展迅猛，2021年半年报显示，尚品宅配自营圣诞鸟装修配送户数1172户，同比增长145%；自营装修渠道收入约2.13亿元；全屋云渠道收入约2.78亿元，同比增长约79%。
综上，尚品家居装修收入合计约4.92亿元，同比增长97%，占主营业务收入的15.49%。
李连柱确信：“全屋装修将成为尚品宅配未来十年新的增长曲线。”
■对话
尚品宅配创始人、董事长李连柱：
全屋装修的发展方向是实现工业化
Q：站在创始人的角度，您认为威尚格的发展经历了哪些阶段，每个阶段解决了定制家具的哪些核心问题？
答：第一阶段是基于信息化改造传统制造业，解决家具大规模个性化定制难题；第二阶段是打造工业4.0智能制造工厂，把“机器指挥人上班”变成“机器帮人上班”；第三阶段是解决家装行业痛点，推出“BIM全屋模型”，助力中小家装企业拓展全屋装修业务能力、升级服务模式。
问：智能制造是微商最重要的一张名片，媒体也非常关注微商在智能制造方面的探索和经验。您在这方面有什么新的突破可以分享吗？您对智能制造未来的发展有什么看法？微商是如何布局的？
A：工业4.0是智能制造的发展方向之一，目前我们正在进一步开展智能决策方面的研发。企业在运营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数据，一方面来自于各个业务部门、业务系统，产生的合同、回款、费用、库存、现金、产品、客户、投资、设备、生产、交货期等核心业务数据，一般都是结构化数据，可以进行多维度的分析。同时，这些数据可以用来提炼企业的KPI，与预设的目标进行对比；将KPI层层分解，对干部、员工进行考核，进行企业绩效管理（EPM）。
问：您认为家具行业目前处于什么发展阶段？面临的关键挑战是什么？未来家具行业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A：随着智能制造的快速发展，家具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发生了很大变化，逐渐由依赖资源要素的低成本竞争转向提高产品技术含量和附加值；由单纯的产品向“产品+服务”转变；由家具制造商向家居系统解决方案服务商转变。家具企业之间的竞争将延伸到整个产业链。
此外，产业融合带动跨界发展，全屋定制化趋势明显，家具行业渗透到房地产行业、家装行业、家电行业、建材行业以及软件、互联网等各大行业，家具企业业务和服务领域不断拓展。
Q：维尚在全屋装修方面做了哪些探索，取得了哪些成果？
A：我们在2017年底进入全屋装修领域，在技术、供应链、全流程集成等方面积累了大量宝贵经验，为全屋装修战略的推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BIM全屋”理念在行业内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很多有实力的大企业也通过跨行业推行“全屋”战略，扩大了自己向市场提供的产品和服务种类，在资金、技术、管理、生产、营销等方面优势互补、资源整合。
Q：家装不同领域的企业都在争夺全屋装修赛道，您认为未来全屋装修会往哪个方向发展？谁会成为真正的资源整合者？
A：家装的发展方向是实现工业化（智能制造）。只有实现工业化，家装公司、家装企业才能实现规模经济和规模效应。在实现工业化智能制造的过程中，要解决三个核心能力：第一，数字化能力，第二，供应链整合能力，第三，组装能力。掌握了这三个能力，才能成为真正的资源整合者。
【撰稿】林冬云、叶洁春
【联合出品】佛山市工商联南网+佛山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