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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熬夜看直播时抢到的“孤品”，可能是别人扔掉的旧衣服。
有网友发帖称，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某孤儿毛衣直播间展示的毛衣与小区回收箱里扔的毛衣一模一样：“因为这件衣服有一个小洞，而且洗得越多，时间就越长。”我刚刚扔了。”
不少消费者向红星新闻反映，他们在孤儿直播间购买的衣服很可能是二手衣服：衣服有异味、污渍，有的拉链生锈，有车缝痕迹。甚至有人打开包装，发现“蟑螂跑出来了”。
▲网友称在古品直播间买了二手衣服
红星新闻记者对此调查发现，《孤儿》直播间的二手衣回收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灰色产业链。
深夜“孤儿”直播间10秒付费
“有人想要这个吗？想要的话我给你一个号码。”一排排衣架上挂满了衣服，甚至堆在地上。虽然在线人数从几十到上百人并不多，但都在积极与主播互动。现在是凌晨 12 点。点击“单品”直播间。
主播会在镜头前展示服装，介绍合适的重量，并催促下单。有时一件热门的“孤品”会有好几个人“扣号”。主播会在评论区重新确认最早回复的ID。如果衣架上没有写号码，主播会贴上条形码和三位数号码。编号贴纸。随后，顾客需要记下衣服的编号，然后点击价格对应的链接并记下编号进行下单。
“孤儿商品”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从主播拿起衣架到扔到一边让顾客下单，只需要10秒左右的时间。这类直播间通常标有“孤品”、“清仓”、“工厂最后下单”、“9.9包邮”、“默认轻微瑕疵”等字样，甚至还有“不准退货”的规则。退货，不换货”和“跑单上黑名单”几乎是一样的。持续的。记者发现，这些“孤儿”直播间大多选择下午或凌晨进行直播，在线人数从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
在快捷支付、先到先得的直播间氛围下，顾客可能会冲动下单，但如果未能在发货前拍下相应编号的“孤品”照片或取消订单，由商家判断。为了“跑单”，很多商家会封锁顾客的账号，顾客将无法再进入直播间。
如果顾客对收到的商品不满意并想要退货，则需要经过更复杂的流程。首先，退货或者换货的要求会被商家以价格低以及售前告知的“默认小瑕疵”为由拒绝。即使退货，也需要承担退货运费。一款“孤品”售价6.9元、9.9元到十几元。元、几十元，退货运费10元起，所以很多消费者都会耐心地自行处理衣服。有网友表示，他们强行退款、退货完成售后服务后，被店家列入黑名单。
红星新闻记者在多个直播间询问所售衣服是否是二手的。一些主播选择忽略它。一些主播否认后，直播画面外的人们情绪激动地指责他们是“同事闹事”。有的直播间甚至直接对记者进行了封杀。
直播间里的外贸“行话”
滤镜下的“物美价廉”
有服装行业经验的直播间工作人员小王（化名）告诉记者，几年前进入公司时，她也相信“工厂清货”“工厂尾货”的说法，但后来她才知道，这些都是二手衣服。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照片，我尽力拍好看的照片，把衣服整理好……那些顾客一开始都看不出是二手的，包括我自己。”小王向红星新闻记者展示了当时为直播间拍摄的毛衣照片——颜色、款式统一的毛衣整齐地挂在货架上，看不出任何瑕疵，与广告上的基本一致。市场上潮流品牌的新品系列图片。
▲直播间出售的毛衣受访者提供的图片
直到由于人手不足，小王被指派给要上架的衣服挂标签。她发现，有的衣服有明显磨损、起球的情况，有的衣服有明显的洗衣粉、香水、漂白剂的味道。
在堆放货物的小仓库里，小王发现了满地的“孤品”：几十件衣服被床单一样的布料包裹着，堆放的到处都是，还有五颜六色、各色各样的毛衣散落在一个打开的包裹里——这些毛衣经过简单熨烫、去除毛球后，挂在衣架上，加上几毛钱一件的批发标签，就成为直播间流行的“孤儿毛衣”。
“我问他们为什么要卖旧衣服？他们说现在直播间都是这样卖的，直播间卖的孤品都只有一件，钱也过得很快。就是说怎么办？”多少钱合适？很多直播间都是这样。”
负责分货的同事也告诉她，这些衣服是从广东惠州一家回收旧衣服的分拣工厂拿来的。几十件衣服被片状布料包裹着，按包批发。这样的“混批”也是由工厂提前人工挑选，根据衣服的外观和状况进行分类的。有好有坏，小王工作的直播间一般都会选择3块钱一张。负责分拣货物的同事每天都会从这些衣服中挑选出“比较新”的货物。 “如果它们看起来不好看，或者太脏或太马虎，它们就会被退回给工厂老板。”
▲小仓库里的“孤品”。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那么主播所说的“原始订单”、“最后订单”和“孤品”到底是什么呢？
红星新闻记者了解到，服装厂通常会根据客户订单追加生产一定数量的服装，以保证有足够数量的合格产品。交货完成后，这些未通过质检的货物和其他剩余货物称为“原始订单”或“最后订单”。
在“来料加工”交易方式下，订单完成后，可能会出现纽扣等辅料已用完，但仍有面料剩余的情况。有些服装厂会选择物尽其用，使用其他辅助材料进行生产。 ，这个类别称为“以下订单”。另外，服装品牌、服装工厂因商品滞销、季节变化等原因产生的库存积压称为“库存”。
“孤品”主要是指数量比较稀少，每种款式只有一到两件的服装。在上述直播间里，主播们都表示，自己销售的“孤品”来自工厂的“样品订单”、“原单”、“最后订单”、“最后货”。
多位业内人士表示，通常会有一定数量的“样品订单”、“原始订单”、“最后订单”和“库存”，而且“基本上不会只有一件”，而二手回收服装“只有一件”，大部分都是“有磨损痕迹”。
按吨收集，单独分类，按件出售：
“消毒成本很高。”
在西南某地区，三年前开始从事孤儿直播的从业者秦女士（化名）告诉记者，旧衣回收转卖的产业链最早出现在广州。疫情期间，回收-分类-直播产业链快速发展。
据他回忆，西南某地区旧衣回收初期，上门回收的商户不会拒绝旧衣服。他们会以每斤3毛钱到8毛钱的价格称重回收，然后每吨收取几毛钱。这些物品以100件的价格打包，交给二手服装回收分类工厂。
此后，一些有特色的直播间开始从当地的旧衣回收站进货。直播商家自行挑选回收旧衣服。每件衣服都不分季节、风格或状况。不到5元就能买到一件羽绒服。一些上门回收的商家发现直接回收转售利润更高，于是开始自己完成分类过程。上门回收时，顾客的旧衣服会被挑选出来，太旧的衣服不会被收集。还有季节要求：夏天只回收夏装，冬天只回收冬装。在卖给直播商家之前，也会根据新鲜度、季节、款式进行分类定价，从十几元到几十元不等。
秦女士告诉记者，当地也有一家旧衣服翻新生意。 “有人告诉我，他穿的内衣都回收了，那些脏衣服他们还要翻新……所以你觉得他出口到国外比较划算，还是直播比较划算？”很划算吗？
据说，有些人会专门去高档住宅区回收，因为“即使扔掉了，里面还是会藏着一些很好的衣服，而且不会穿太多。”秦女士说：“摸了一些二手(衣服)的质量后，售价100多元的衣服根本没法比，因为二手衣服很多都是名牌货。卖的商家如果质量好的话，你的衣服可以自己摸。”
根据秦女士提供的关键词，记者联系了闲鱼当地一家旧衣服回收商。对方表示，无论季节如何，都可以上门收“统一货”，价格为每公斤1元。当记者指出价格太低，卖给卖“”（古装）的人至少能拿到几块钱时，对方却说，“我们‘收藏’只付8毛钱” ，我赚你3分钱。” “我的仓库里有很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一位回收二手衣服的受访者发布的购买信息
经介绍，记者随后联系了广州一家有多年经验的分选厂。对方表示，他们既做出口，又做内销业务，也接受社区回收箱回收的衣服，但“只收集了几十吨”，而且因为“消毒成本太高”而不接受“衣服不好。”
在阿里巴巴和抖音APP上，红星新闻记者还发现了广东、浙江、河南等地多家孤儿产品批发厂家。一位厂家销售人员告诉记者，他们的货分类细，档次也多，从每吨600元（相当于每件不到一元），到单品种3000元每吨到20元每件不等。如风衣和羊羔毛夹克。什么都有：“有二手货，有新货，还有最后一刻的货混杂着……就看你的接受程度了。我们的客户也是做直播的，长期拿我们的货。”有的厂家还表示，只卖厂货、货品。从商场下架的每件商品的批发价从十几到几十不等。
有一个日成交量上万的直播间
业内人士表示，“正品无法与二手衣竞争”。
借助旧衣回收，古品直播间的利润甚至比真实工厂清仓还要高。
业内人士介绍，古品直播间依靠“自然流量”，即不付费流量，依靠低价古品产品的流量来吸引客户并实现转化。门槛低、成本低，“新账号”就能快速售出商品。有的批发商还承诺，如果能拿到一定的货款，就可以免费教如何开直播账号。
秦女士告诉记者，一件30元的旧羊毛大衣在直播间能卖到300元。秦女士的回收站和直播买货的朋友曾晒出一张抖音直播后台数据截图，日成交额达1万元。 “一个老老实实卖二手货的人，是无法和那些卖二手货的人竞争的，而且他卖的价格也不贵。”秦女士说，“同样因为抖音的机制，价格差不多的直播我们也会一直推。我们是认真卖低价货的，但我们的质量不如那些旧衣服，所以就被淘汰了。” ”
小王还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件毛衣的进货价是3元，运费是3元，主播佣金是1元，扣除其他各种费用，连毛衣的“亏本收益”也算了。老板偶尔放的9.9元/个 即使其他时候价格是19.9元/个或者29.9元/个你也不会亏钱，而且利润会更高。小王工作的直播间平均每天直播两次，每次直播持续2到4个小时，最后一场通常在凌晨结束。直播间在线人数稳定在100人左右，每天至少能卖出两百件商品。
小王的老板不是做服装行业的。由于利润潜力巨大，经朋友介绍，他转向了孤衣直播。我在园区买了两个小房间、几个架子、一部手机、一台电脑，开始了孤品直播业务。
除了直播之外，她还在直播后帮忙包装和运输。如果她发现衣服上有污渍，她会询问同事如何处理，同事会让她把衣服洗干净放在阳台上晾干再发货。一般只是简单用洗衣粉或洗衣喷雾处理，或者只是用水冲洗，不进行消毒。
知道货物来源后，小王在发货时会仔细检查。当她看到衣服污渍严重、破烂不堪时，她就会偷偷地用手机给顾客打电话，要求他们退货。她觉得良心难以承受：“因为实在是太恶心了……我根本不想再做了，所以我就辞职了。”
辞职后，她参观了之前工作的直播间。在售后评论中，不少消费者表示收到的衣服起球、有异味。半年后，抖音账号停止直播。
监督和执行是个问题。
二手衣服冒充正品可能构成欺诈
近年来，关于旧衣回收的讨论不时出现，从社区旧衣回收冒充慈善捐赠，到建设二手衣回收产业。相关新闻报道和网络回收平台披露的旧衣服去向主要分为三类：捐赠给欠发达地区、出口、作为原料加工回收。
目前，旧衣服等废旧纺织原料及产品属于我国禁止进口的固体废物清单。旧衣服出口前，需将分拣后的旧衣服向卫生检疫部门申报并接受卫生检疫。非洲很多国家在二手服装清关时都要求提供测试报告才能通过VOC认证。
中国旧货工业协会衣物再利用工作委员会秘书长杨英红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可转售的回收衣物数量约占回收总量的35%，经济价值150亿至1800亿。亿元，其中夏季服装约占15%，秋冬服装约占20%。
中国旧货工业协会2021年发布的《二手纺织品服装流通技术规范》规定了二手纺织品服装的整理、质量卫生、标签吊牌、销售等要求。不过，该文件并未透露具体文字内容。同时，《二手纺织品服装流通技术规范》是社会团体共同制定的团体标准，是协调相关市场主体的自我声明披露和监督制度。对市场主体不具有强制性规范作用。
杨英红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上述技术规范在内部和企业之间是可以互通的。目前，协会注意到二手衣服回收转售的复杂情况，导致了当前二手衣服市场的“混乱和恶性竞争”。其流通中确实存在不少问题，“比如二手服装溯源难、加工过程难透明化、售后责任难划分、存在监管部门缺乏监管依据。”
多位专家也向红星新闻记者表示，我国旧衣回收转售行业确实存在执行标准不明确、市场监管力度不够的问题。这主要是因为旧衣服回收转售是一个相对较新的行业，相关标准和监管体系尚未完善。实施难度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回收过程监管难度，包括回收箱管理、回收过程监控等；二是处理环节监管难度，包括标准化以及二手衣物分类、清洗、消毒等方面的标准化问题；最后是销售环节的监管难度，包括二手衣服标签的监管、质量检验等。
杨迎红表示，纵观废旧纺织品的利用，国家一直在倡导和推动政策措施。根据国家发展改革委、商务部等印发的《关于加快推进废旧纺织品回收利用的实施意见》中的主要目标规划，到2025年，初步建立废旧纺织品回收利用体系，回收能力大幅提升，废旧纺织品回收率达到25%，废旧纺织品再生纤维产量达到200万吨。到2030年，建立较为完善的废旧纺织品回收利用体系，废旧纺织品回收利用率达到30%，废旧纺织品再生纤维产量达到300万吨。
在相关网上讨论和记者采访中，一些消费者对二手服装的安全性表示怀疑，并表示“恶心”；一些消费者认为，“不知道之前的人是否生病或死亡是不吉利的”。也有消费者表示，二手衣服可以接受，“但说是全新孤品、尾货就是骗人的”。河南泽金律师事务所主任付健表示，如果将二手衣服当作孤儿卖给消费者，可能构成欺诈，消费者可以要求赔偿。
针对目前二手服装回收市场鱼龙混杂的局面，专家建议加强行业自律，制定行业标准规范，规范行业发展；加强监管，建立健全相关监管机制，加大对行业违法行为的查处力度；加强宣传教育。 ，提高消费者对二手衣服的认识和了解，引导消费者正确对待二手衣服。
红星新闻记者罗丹妮、实习生吴小倩